特特老板说着,向几个小人儿挥挥手。那些小人儿跑到帐蓬一端的两个绞盘前边去放绳子。木栅笼子缓缓向后倒下去,我和怪老头儿又躺在地上了。特特老板吩咐:
“取我的刀子、剪子来!”
怪老头儿在木头笼子里叫道:
“你们要干什么?”
特特老板安慰他说:“别害怕,不给你们做手术,只是简单地化化妆:把你的胡子一根根拔下来,给他插上。然后用烙铁把你的脸熨熨,用刀子给他划几道抬头纹和鱼尾纹。”
怪老头儿喊:“这还不算做手术啊?”
特特老板说:“总要为美付出一点儿牺牲嘛!这么一来,你们的身价就大大地提高啦!”
怪老头儿急了。他打了个滚儿就从牢牢围着他的木栅里冲出来。我也立刻学他的样子,却只撞疼了脑袋。我忘记我已经失去了精卫小姑娘赠送的黑羽翎。
怪老头儿此时真灵巧。他跳起的时候顺手一捞,已经紧紧捞住特特老板一条腿。他倒提着小老板,胳膊还不停地抖动,就跟抖动一条倒提着的蛇似的。特特老板耗子一样吱吱叫:
“别这么着,别这么着!我头晕!”
怪老头儿说:“不这么着不行,回头你又咬我一口!照你们国家的规矩,你现在归我啦!我要是高兴,把你带回去,放进我的鸟笼子里养着,清早儿提着你出去遛个弯儿,也让大伙儿都瞧瞧稀罕物儿;要是不高兴呢,我照你的办法,把你拿到拍卖会上拍卖,准能卖个好价钱。你想咬我,我这会儿就使劲往地上一掼,把你的鸡蛋黄子都摔出来!要是你不想进鸟宠子,也不愿意摔成肉饼儿,你就赶紧把我的烟斗还给我!”
原来他们趁怪老头儿昏迷的时候,掏走了他的大烟斗。
怪老头儿一边抖动着特特老板,一边把另外一只手伸向我:
“给我手!”
我把胳膊从栅栏里探出去。怪老头儿抓住,轻轻一扯,就把我扯得站立起来。我根本没弄清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地上聚集了一大群小人儿,都仰脸瞧着我们,没有一个敢走过来。事情明摆着:只要我们俩在地上胡跑一气,就足以把他们踩得稀巴烂。
“您停停,您停停……我有话说!”特特老板尖声叫着,“咱……咱们讲讲价钱……这样行不行?——您把……把烟斗留下,我放你们走!”
怪老头儿说:“你昏了头啦?现在谁放谁呀?赶紧把烟斗给我拿出来!”
特特老板哼哼唧唧地说:“别……别抖了,我保证不咬你,也不让他们咬你!这么着,烟斗给我留下,我另外给您十颗大钻!”
怪老头儿说:“见鬼!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那烟袋锅子比你脑袋都大,你用得动吗?那玩意你也卖不出十颗大钻石来!”
特特老板喊:“反正我要!给你三十颗大钻石!”
怪老头儿也喊:“不行!”
“五十颗!”
“不行!”
“一百颗!”
“不行!”
“到底多少钱,你自己说个价儿!”
“多少钱也不卖!”
那个特特老板要这东西干什么?他不断地加钱,分明是在试探这东西在怪老头儿心目中的价值。
我想提醒怪老头儿,已经迟了。特特老板尖声说:
“哈,原来是件无价宝!告诉您,那件东西早让我藏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了,您就是掘地三尺,也别想找着!您还是放下我,好好跟我谈谈条件吧!”
怪老头儿说:“我摔死你!”
特特老板说:“随您的便!可是那秘密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摔死我,您这辈子也休想找回您那件东西啦!”
怪老头儿说:“一个破烟斗,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要了!”
可惜他的话说得有气无力。
“把我放下吧!我们绝不会咬你—— 一昏迷就是两个时辰,我们也划不来。我还指望着你们替我干活儿呢!”
看样子怪老头儿真没辙了。他把特特老板撂下,自己也就势往地上一坐,泄气地说:
“有什么话你说吧!”
我很不服气地蹲下来,指着小老板的鼻子说:
“你别神气!把我惹急了,我到你们家去,把你们房盖儿掀开,把你们家瓶瓶罐罐全踩个稀巴烂!”
“这我信,”特特老板心平气和地说,“可你们还是找不着那件东西。”
怪老头儿对我说:“掀房盖儿的事回头再说,先听听他讲什么。”
特特老板说:“我的条件也不高。你们俩给我干一年的活儿,我就把那件东西还给你们,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怪老头儿低声骂了句“无赖”,却又说:
“一年哪?那也太长啦!“
看来还有商量的余地,特特老板说:
“你还个价儿!”
怪老头儿说:“一个月!”
特特老板说:“半年!”
“两个月!”
“三个月!好,成交了,就三个月!”
“三个月就三个月吧!”怪老头儿无可奈何地说,“你打算让我们干什么活儿啊?”
“累不着你们!你们俩就把二十四个蚕女的事儿包下来,也就是采桑叶、喂喂她们,还有缫丝。”
“这活儿可不轻!”怪老头儿转脸看看那个方笼子,方笼子里又是一个雪白晶亮的大蚕茧了,“她们吐丝多快,还是二十四个!吃得也多,还够崇洋媚外的,专吃进口的桑叶!”
“那倒也不是,我们国家没桑树。没办法!”
“怎么连桑树都没有?”
“别说桑树,什么树都没了,我们玲珑国的人都经商。国王陛下说,挣钱要紧,只要缴税,谁砍了树归谁。这么着,树就都砍光了。”
我说:“到外国去采桑叶,你就不怕我们拿了绿卡不回来呀?”
特特老板一笑:“你们现在抬腿就走,谁能拦得住啊?”
是啊,谁也拦不住。可是我们不能走。没有怪老头儿的大烟斗,我们就完蛋了。
我对怪老头儿说:“您乐意养蚕,您养,我反正不干!”
怪老头儿还没说什么呢,特特老板倒冲我一瞪眼,尖声说:
“就你事儿多!”
我也一瞪眼:“你少跟我摆老板的臭架子!急了,我一脚踩死你!”
特特老板把两条小胳膊往腰上一叉,挑战地说:
“你踩,你踩呀!”
怪老头儿赶紧打圆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他是跟你闹着玩儿呢!对吧,新新?”
我说:“对!”同时抽冷子捏住特特老板一只耳朵。
我站起来,把他提得高高的,为吓唬他,也为防他咬着我。
特特老板在半空里挣扎着,“吱儿吱儿”地讨饶。
我说:“两个手指头就把你治住了,你神气什么呀!”
我的办法显然比怪老头儿的高明一些。我放下他以后,他变得乖多了。他用一只手捂着耳朵,恭恭敬敬地对我说:
“您喜欢干点儿什么?”
我说:“我倒也不挑活儿,轻点儿重点儿没关系,就是别让我养蚕。”
怪老头儿也讨价还价了:“我也不养。让我养蚕也成,你给她们穿上衣裳!”
特特老板说:“您别穷逗了,蚕有穿衣服的吗?听都没听说过!”
我冲他一瞪眼:“你说什么?”
特特老板连忙说:“听说过,听说过!蚕当然应该穿衣服。可就是,那么一来,蚕丝的成本又提高了……干脆这么着吧:二位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我报活儿,二位自己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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