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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腊月二十五，灶王爷已送走两天了。村子里打工的青年已陆续回来，眼看着年就到了。
来福坐在自家石房的门槛上，百无聊赖地把几个脏兮兮的石子扔了拾，拾了扔，不时回头看看床上睡着的娘。
来福是个傻子。
二十多年前，来福的爹开山时被炮炸得身子分了几块，惨死在山上。怀孕七个月的来福娘连惊带吓，伤心欲绝，早产生下了他。
也许是在娘胎里受了惊吓，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来福就成了傻子。
现在来福已二十多岁了，本该娶妻生子的年纪，智力却像个五、六岁的孩子，整天跟在一群孩子屁股后面疯跑，无忧无虑。好在他除了傻倒不惹事，知饱知饿的，还不是让人多费心。
来福娘长得倒不错，本来可以再嫁的，因为有了来福这个傻儿子，怕有了后爹傻儿受委屈，便打消了改嫁的念头，守着来福，侍候着公婆过了大半辈子。
本来来福娘身体挺好的，壮实得像个男人，但今年公公、婆婆像赶趟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生病、去世、送终，累得她直不起腰，这不，天一冷，三天了，愣是下不了床了。
来福也不傻。本来该跟着那些放寒假的孩子们撒野去的，现在看娘有病，便乖乖地呆在家里没出门，虽然在玩着石子，却一直偷偷看着娘。
其实来福娘根本没睡！
看着二十好几了还坐在门槛上玩石子的傻儿子，她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以前年轻时，有的是力气，虽然守着两个老人和一个傻儿，全家倒也没饿着、冻着，没想今年自己落下了这个毛病，全身骨节钻心地痛，下不了床。都腊月二十五，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家里还冷冷清清的，没点年的味道。公公、婆婆连病带殡，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饥荒，现在自己又病了，都不敢到医院去看。可病不看，年总要过呀！
想想家里还有一些鸡蛋，来福娘决定把它们卖了，换两个钱过年。再困难，也要给来福买上挂鞭炮，包上顿饺子。
来福娘喂了十来只鸡，下的蛋不仅大，而且全是双黄，以前她常拿着些蛋到村头的矿上去卖，很受欢迎。
来福娘挣扎着想起身下床，无奈刚坐起身，一阵钻心的痛，让她冒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她叹了口气，招手叫过来福，让他把鸡蛋端到跟前。
来福娘数了又数，凑够了150个，放在提篮里，交待来福，一只蛋5毛钱，150只75块钱，让他到矿上去卖。
她交待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来福明白了，才拍拍他的头让他离去。好在矿上离家不过二里地，应该不会出什么漏子。
来福挎着满满一篮子鸡蛋出了门。
刚走没多远，看到邻居赵爷爷、赵奶奶在门口晒太阳。看见来福，两人忙喊，“来福，干什么去呀？”
来福“嘿嘿”傻笑了两声，“卖鸡蛋”。
“你娘怎么不去，让你个傻子去？”
“我娘病了，下不了床。”
“那就不卖呗！”
“我娘说卖鸡蛋包饺子、买鞭炮，‘砰’过年！”
“喔。鸡蛋多少钱一个？”
“我娘说五毛。”
赵爷爷瞅瞅赵奶奶“要不我们买些？”
赵奶奶冲老伴眨眨眼“鸡蛋好是好，就是太贵了。来福，便宜点，六毛一个，行不行？”
来福挠挠头。虽然娘交待五毛钱个，但赵爷爷、赵奶奶平时没少给自己好东西吃，来福傻，却有良心，他决定卖给他们。
来福卖了20个蛋，拿到了12元。
村长正好路过，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也要买20个，不过村长又说了，“来福，我是村长，是干部你懂不？你得再便宜点卖给我，七毛一只，行不？”
来福知道，村长是大官，村子里的人都听他的，他便爽快地答应了。
来福又卖掉了20只鸡蛋，拿到了14元。
这时，闲逛的村民三三两两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都要来福便宜点，他们都要买他的鸡蛋。芳芳妈，二愣媳妇……人越围越多，村子里最爱占小便宜的刘嫂甚至要求来福便宜到一块钱一只，她也要买20只。
不到半小时，来福满满一篮蛋就卖光了。
来福攥着大把的花花绿绿的钞票往家赶，高高兴兴地把钱交给了娘。
来福娘把钱数了又数，很是不解，这钱要比她平时卖的多出一小半！
“来福，你把蛋卖给谁了？”
“赵爷爷家、村长、芳芳妈、刘嫂……”来福一一数给娘听。并说他们都嫌贵，自己就便宜卖给他们了。
来福娘一把搂来福，哽咽了，“傻儿呀，整个村子的乡亲都没‘精’过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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