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部新整了一个乒乓球台,这几天启用了。下午拿着拍子去打,打得人家都不愿意带我玩了——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
一提到乒乓球,就会条件反射式地触发我记忆中的一件事。
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妈妈给我买了一副乒乓球拍。那副球拍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个廉价货,单面黑色胶皮,但当时我却高兴得不得了。正巧小学时最要好的同学王顺也有一把祖传的秃胶皮球拍,我们戏称为“光腚拍”,两个人下课便奔出教室打球。
当时我所在的云东小学并没有乒乓球台,我们便因地制宜外加发挥个人智慧,窜改了乒乓球比赛规则,开发出了乒乓球的一种新玩法。一般我们会来到楼梯拐角处的空间里,在地上画道线,像打羽毛球那样相互击球保证不落地、不出界。
后来,同学朱凯买了一副当时可称之为豪华的双面胶皮拍,给我们两人的比赛引入了竞争机制。在那一个学期里,加入乒乓球运动的同学越来越多,先是全班,后来又普及到全校,那场面甚是火爆。大家继续采用了我所“创新”的羽毛球式乒乓球,而此时我的带有单面胶皮的球拍依然属于奢侈品,因为大多数同学都是“光腚拍”,甚至掂着一块木板或书本就上了场。那时“乒乒乓乓”的清脆声至今回荡在我的记忆中。
这是我生命至今唯一的一次“引导潮流”。
当时我甚至有一个梦想,成为一名乒乓球运动员。年龄虽小,小得在常人看来任何梦想都是转瞬即逝的流星。但我素来是一个对梦想执著的人,我的相声梦、写作梦、记者梦都也是在那个时期生成的,如今,这些梦可以说都实现或者变相实现或者正在实现了,而独独乒乓球梦被扔进了失落的世界。
五年级下学期,云东小学合并到了户部山小学,该小学令我们最兴奋的一件事不是宽敞的校园、不是假山金鱼,而是在操场边缘的水泥塑就的乒乓球台,这意味着我们终于可以与国际接轨采用标准的乒乓球比赛规则。下课铃一响我们就飞奔过去打球,我记得当时我的球技算是上等的,我所发明的“擦边发球法”几乎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然而,在六年级上学期的一天,当我们放弃了加餐时间来到操场上去打球的时候,副版主任张老师(因为她还是教导处主任,我们称之为张主任)突然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我们吓得躲在水泥乒乓球台下面,但终究还是被拽了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张主任把我手中的宝贝球拍没收,然后我们被赶回教室,在前面站了一排。张主任让我们每个人伸出手,用竹棍挨个儿敲。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丢人”过,因为我和其他打球的那些同学不一样,我是班里的“好生”,几乎从没被老师批评过,更不用说罚站和体罚了。我知道那次张主任用竹棍打我手心时只不过是象征性地一比划而已,在我手上触发的感觉并不能纳入“疼”的范畴,而我记得一个叫吴海涛的“差生”事后手肿了半天。
张主任把没收到的十几把各式各样的球拍捧回了办公室,说是去当柴火烧。这时我才后悔被抓住的时候没有像部分同学那样把球拍藏在球台下面。
从那以后,我都再也没打过乒乓球。虽然我家里还有另外一只球拍,但不知为什么,那只打在手上并不疼的竹棍神奇般让我丧失了对乒乓球的兴趣,也让我的乒乓球梦从此彻底破灭。后来每当我看乒乓球比赛的时候就会想,张主任那一竹棍是否改变了今天世乒赛比赛金牌的归宿呢?
现在,我每天都把除了睡觉外几乎全部的时间用在了电脑屏幕前面:写作、网站,等等,自己越来越感到体质下降。我也想找一个适合我的运动,但并没有喜欢的,仅存一份兴趣的足球也并不适合素来独来独往的我。我想,即便我原本就不是世界冠军的料,张主任的那一竹棍也硬生生剥夺了我珍贵的一项运动爱好。如果我将来因为体质原因病魔缠身乃至折损阳寿,或者身体状况不能保证我写出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恐怕那一竹棍功不可没。
而那另外一只球拍,至今还藏在我的抽屉里。十五年了,每每看到它,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刘老师挥舞着球拍对我说:“走,打球去不?”
我摇摇头,微笑:“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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