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蜘蛛与恶作剧

第三章：蛛蛛与恶作剧

那天下午，我和卡迪是在罗依家吃的饭。杰卡西太太很热情，也很好客。她和我们说了许多话，还欢迎我们以后能常来，感觉就像在招呼自己的朋友一样。相比之下，杰卡西先生则显得不冷不热的，可也还算友好，再也没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和卡迪了。

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十分丰盛，而且都是我喜欢的：烤牛肉、炸薯片、辣椒酱、酸黄瓜、腊肠、肉汁、螃蟹，还有西红柿汤。卡迪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东西，没有半点儿拘束，也没有要客气的意思，仿佛这顿饭是自己掏了腰包的，理所当然要放开肚皮吃个够。

说实在的，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在罗依家吃饭，但今天却格外令人满意。

“听罗依说你们暑假想去科多菲儿农场，这是真的吗？”杰卡西太太问，同时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葡萄酒——那酒看上去很诱人，红红的，还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香味儿。

不知为什么，我对酒总是特别感兴趣，小的时候就常常背着父母偷酒喝。我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也想来一点儿，可杰卡西太太不允许，她说未成年的孩子只能喝饮料。

杰卡西太太见我和卡迪都不回答，又接着说：“对于这件事，我并不反对，但我希望你们清楚，这是个秘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明白吗？”杰卡西太太用一种吓唬人的口气说，这让我们非常不舒服。

“哦——当然，我十分信任你们。关于科多菲尔农场或许你们已经有所了解，那儿确实很神奇，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不过……”

就在这个时候，杰卡西先生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他似乎十分生气，板着一张脸，咆哮道：“够了，希娜，给我住嘴！科多菲尔农场，哼——孩子们，听我说，如果你们的脑袋还正常的话，就别想着去那个鬼地方——巨型乌鸦、南瓜灯笼、眼睛蛇、妖精、吸血鬼、两个脑袋的巨人……该死的，什么玩意儿，简直就是胡闹！”

说罢，杰卡西先生便离开餐厅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了。上楼梯的时候，他点了一根烟，然后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一个人呆在屋里生闷气去了。对此，杰卡西太太似乎毫不在意，继续有说有笑地跟我们聊天儿。

午饭过后，我们又来了一份冰淇淋，卡迪吃得非常开心，他的肚子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饱过。不知什么时候，杰卡西先生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跑到冰箱前拿了块西瓜，笑嘻嘻地向我们做了个手势，似乎把不愉快的事儿全都忘了——罗依说得对，杰卡西先生发脾气就像打喷嚏，来的快去的也快，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是时候了，罗依，用你的占卜术找找费恩现在在哪儿吧。”我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差二十五分钟就两点了。

“好的，”罗依掀开遮着水晶球的红色布块说，“虽然我的占卜术不太靠得住，但我可以试试。好吧，让我瞧瞧——费恩……费恩……小霸王费恩……”

罗依一边不停地唠叨着费恩的名字，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水晶球。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古怪，就像爱搞恶作剧的小丑一样，让人感到好笑。我和卡迪都很紧张，安静地站在一旁观看着，不知道罗依的占卜术到底行不行得通。

十五分钟过去了，水晶球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微弱的光芒都没闪一下。我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望着天花板，心里感到特别烦躁，不知道究竟还要等多久。和我一样，卡迪也快等不急了——我们都是缺乏耐心的人。他失望地叹了口气，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子，怀疑这东西根本就没用。

对此，罗依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干自己该干的事。

就在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音乐声。很显然，是杰卡西太太在弹钢琴。她弹得非常棒，每一个音符听起来都很悦耳，而且还相当熟练。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弹奏的应该是贝多芬的《月光曲》——几个星期前，我们的音乐老师黛比小姐也弹奏过这首曲子。

“该死的，总算有反应了！”罗依激动地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模样就像是中了什么大奖似的。很显然，他似乎已经找到费恩了。

我和卡迪先是愣了愣，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立马来了劲儿，连忙跑过去，肩并肩地围到桌子边。只见水晶球像霓红灯一样闪烁着，通过里面的幻象，我们看见两个男孩正在河边钓鱼：一个是费恩，另一个是莱福。

莱福是费恩的表哥，他俩经常在一起厮混。和费恩一样，莱福也是个专干坏事的家伙，曾因为偷老师的钱包而受到学校的严厉处分。平日里，我们都管莱福叫大野猪，因为他不仅脾气暴躁，而且还是个十足的胖子。

“真凑巧，莱福也在。”卡迪大声说，“这下就更加热闹了。呵呵——让他们尝尝蜘蛛军团的厉害吧，我相信那滋味一定很不错。”

“说得对极了，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哇哇乱叫的。”我笑着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真希望能快点看到费恩和莱福那一副惊恐的表情。

“怎么说呢？”罗依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我和卡迪，“虽然莱福没惹我们，但今天居然遇上了，就绝不能放过他！”

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阿拉木河附近的小树林。这条河距离罗依家并不远，大约只有一千五百米，而且我们对于这儿都很熟悉。在秋水镇上，它可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每年夏天，只要天气一热，就会有许多人跑到这儿来游泳或者钓鱼。此外，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还能捉到乌龟和螃蟹，那可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说起游泳，我和卡迪都感到十分惭愧，因为在这方面我们一点儿能耐也没有——不像罗依，即使在水里憋上几个小时也没问题！

“那小子该不会是两栖动物吧，要不然就是青蛙的后代。”当我们第一次发现罗依即使在水里也能呼吸时，卡迪曾这样开玩笑说。

树林里长满了各种树木，其中最多的是山毛榉，但偶尔也有一些竹子出现在视野里。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头顶上的太阳像个大火球一样燃烧着，树林里更是闷热得叫人难受。我们本来可以沿河岸走的，这样很快就能找到费恩和莱福了，但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们——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便只好选择走林间小道了，因为走这条路的好处就是我们能轻易地看到岸边的人，而岸边的人却很难看到我们。

“哦——对了，罗依，假如蜘蛛被他们踩死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呢？”走在林间小道上的时候，我突然问，“我是说……你不觉得蜘蛛与人相比显得太过于弱小了吗？”

“放心吧，这些小家伙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罗依停下脚步，自信地说。

“瞧啊，那边的落叶可真多。”罗依耸了耸肩，一副心血来潮的样子，似乎又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歇会儿吧，伙计们，顺便看看我的小把戏，好吗？”

“好极了！”我和卡迪异口同声道，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于这种能够增长见识的机会，我们是绝对不愿意错过的。

“谢谢！”罗依微笑着点了点头。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挥了挥手，地面上便立即刮起了一阵小型飓风，直把四周飘落的树叶卷得飞了起来。

它们像旋涡一样在半空中打着转儿，随罗依挥手时方位的变化而变化；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看着十分有趣。令我感到反常的是，卡迪此时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正关注着别的事情。

“哦，那是——”卡迪指着不远处的两个男孩（当时我们只能望见他们的背影）说。“费恩和莱福！”

“的确是他们。”罗依说，朝我和卡迪使了个眼色，“走吧，伙计们，算账的时候到了！”

几分钟后，我们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其实也就是在几棵参天大树的背后而已，那儿不仅十分隐蔽，而且能够听到费恩和莱福的说话声。当然，这也意味着我们得更加小心，否则就有可能被发现，那样事情就不会这么有趣了。

“哇，上钩了——是条大鲤鱼！”大约隔了二十米的距离，我们听到一阵欢快地呼喊从岸边传来。如果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莱福的声音——看来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件好事。

“出来吧，小家伙们。”罗依兴奋地说，接着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所有的蜘蛛都一直藏在他的衣服里，藏在他的身上！

仿佛听到了嘹亮的号角声一般，此刻，所有的蜘蛛都活动了起来。它们就像刚刚获得自由的奴隶似的，尽情地伸展着自己的手脚，一个又一个地爬了出来。

不一会儿，所有的蜘蛛便聚集在了罗依的身旁，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站立着，似乎随时都在等待着主人的命令。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显得有些紧张，但同时又十分兴奋。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仿佛马上就将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儿发生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罗依突然朝费恩和莱福的方向指了指，然后迅速做出了一连让人看不太懂的手势——只见罗依的手刚停下来，那群蜘蛛便如埋伏已久的猛兽般冲了出去！

“好样的，罗依，叫它们给我狠狠儿咬——越狠劲越好！”卡迪咬着牙说，心情显得异常激动。“老实说，我真是越来越想养蜘蛛了，如果我也有这么一支蜘蛛军团那该多好，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什么，卡迪也想养蜘蛛？这真是糟糕！我认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或者只是说着玩儿。原因很简单：我们都不敢保证自己也能像罗依那样和蜘蛛进行交流，并且让它们服从命令。如果不能，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今天运气真好，这已经是第七条鱼了。我想，如果让阿曼德知道了……”莱福大声说道，可并不等他把话说完，三只蜘蛛便同时扑上去咬了他一口——看来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肥胖的东西总是比较受欢迎。

“哎哟——我被什么咬了？！”莱福大喊大叫道，把手中的钓鱼杆一扔，惊慌地从朔料凳子上跳了起来。“天啊——快看，费恩，是……蜘蛛……一大群蜘蛛！”

“……是吗？”费恩哆嗦着问，并没有转过身去看莱福。有那么几十秒钟的时间，他几乎整个人都僵住了，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连好几只蜘蛛爬到他的身上去了，他也依然没反应。

我们躲在大树后面嗤嗤地笑着，仿佛正在观看一场喜剧表演——不知道接下来的行动罗依将会怎样安排，我想应该不可能发生什么蜘蛛吃人事件吧？

“真是差劲，”卡迪嘲笑道，“难道他们打算就这样坐着等蜘蛛来咬吗？这就太没趣了！”

“用不着着急，费恩和莱福胆子再小也不至于被几十只蜘蛛吓晕了。等着吧，我想他们马上就要进行反击了。”罗依说。

罗依说得没错，费恩和莱福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不堪一击——我想他们刚才只是一时不知所措而已——相反，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十分勇敢。

“赶跑他们，莱福，用脚踩！”费恩情绪激动地说，然后条件反射般抓起身旁的朔料水桶，迅速朝那些蜘蛛泼去。莱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先是愣了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也学着费恩的样子，抓起身旁的朔料水桶便朝那些蜘蛛泼去。

我得承认，这主意确实不错。泼出去的水宛若怒吼的瀑布一般从天而降，对于小不点儿的蜘蛛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挪动一下脚步，便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特大洪水冲得七零八落了。

“早知道结果是这样，我还不如自个儿带上家伙和他们干上一架！”卡迪没好气地说，“即使打不过，也不至于毫无还手的机会。”

“意外……只是意外而已……”罗依涨红着脸，尴尬地望着我和卡迪，一副很没面子的表情。“好吧，先生们，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蛛蛛军团有多厉害。”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费恩和莱福又对可怜的小家伙们进行了几次“洗劫”。我想，如果不把这些蜘蛛全部弄死，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卡迪此刻显得很是难过，沮丧地低着头，对于这次的“复仇计划”也完全地失去了信心——他怎么也想不到勇敢的蜘蛛们会是如此差劲。
“是时候了，结束这一切……”罗依耸了耸肩，无关紧要地说。“开心一点，卡迪，我们还没输呢。”

我笑了。每到关键时刻，罗依总能让我们大吃一惊。

“眼睛可要睁大了，伙计们，这也许会让你们无法接受的——哦，确切地说是让费恩和莱福无法接受。”

话说完后，罗依便学着土著印第安人的模样怪声怪气地叫了起来，那声音谁也听不出来像什么。我和卡迪互换了一下眼色，并在同一时间摇了摇头，彼此都是一脸的茫然。此外，和我们一样感到茫然的还有费恩和莱福——很显然，他们也听见了罗依的怪叫声。

几分钟后，罗依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我却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心也随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费恩！”莱福大惊失色道，一脸的死灰。“蜘……蜘蛛……它们……正在慢慢变大！”

费恩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举动。他已经完完全全被吓住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大得如同怪物一般的蜘蛛——直到现在，他也仍旧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可是，当蜘蛛军团的士兵们迈着它们八条长得离奇的、汗毛浓密的腿围攻过来的时候，费恩却不得不相信了。

“快——跑——啊——”费恩扯着嗓子大喊道，“离开这儿——到河的对岸去！”说罢，他便转过身子没命似的往河里跳去，莱福紧紧跟在他后面。

“追吗？”我和卡迪异口同声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蜘蛛应该是会游泳的。

“这可不行，”罗依说，“蜘蛛其实并没有变大，眼前的只是幻觉而已，你们都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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