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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谋住院的第二天,爸爸给他买来一台收音机。爸爸说小谋这么小就愿意乖乖打针吃药,露屁屁出来给医生看时还非常果断,而不是扭扭捏捏七分挑逗三分矜持,这点非常不容易,所以要奖励。白天爸爸妈妈都要上班不能来陪小谋,小谋就可以听听收音机,给自己解闷。
那是一台体积小巧构造简单的收音机,小谋爱不释手,虽然它只能收到区区四个台,对小谋而言也足够了,小谋是天马幼儿园的中班学生。这样的年纪,很容易就能为一些小小的乐趣而开心一整天。
小谋几乎一天到晚都在转收音机的按钮,他翻来覆去地听那四个台,他不知道什么时段有什么节目,只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会听到里面有大姐姐讲故事或者一些儿童歌曲,那时,小谋就扭动不安分的身体,在病床上乐成一团。
医院是很干净的地方,但是,无论多干净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现蚂蚁的。
现在,就有一家蚂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墙上爬过。
“累死我了,走了一天了。”蚂蚁小子说。
“爸,我们该在什么地方落脚啊?”蚂蚁姑娘叫苦。
“这不还没找到合适的地儿么……”蚂蚁爸爸说。
“你做事就是缺乏计划。”蚂蚁妈妈不满。
不多不少,一共四只蚂蚁,他们现在是在流浪的途中,他们的旧住处被一个孩子随地小便造成的水灾给淹了,只好搬家。
天已经黑了,四只蚂蚁的旅行还没到终点,他们都累了,于是选择在一张病床前的窗台上休息。
小谋的收音机,此刻就放在窗台上。
“你们看,这是谁搭的房子,真是前卫又气派。”发现收音机的蚂蚁妈妈惊喜地说。
“它浑身散发出机械的质感,乃是古文明与现代科技的高度结合。”蚂蚁姑娘眼前一亮。
“可以的话我真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迎接死神。”蚂蚁爸爸说,虽然他的精神比一家人加起来都好。
他们正在看房,突然一只人类的手伸了过来,蚂蚁一家吓得四散逃窜。
手不是冲他们来的,而只是在收音机上拧了拧,蚂蚁们眼中的房子就发出了声音。
“有谁住在里面耶!果然是房子!”蚂蚁爸爸激动,“好羡慕他们啊!”
“会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体积跟我们差不多大小吧,难道是同类?”蚂蚁小子说。
大家觉得有理。蚂蚁妈妈提议不如去借宿一宿,毕竟天黑了。
于是大家一致推举德高望重慈眉善目的蚂蚁爸爸去敲门。
蚂蚁爸爸咳嗽了几声,拄着绅士拐杖优雅地朝收音机走去了,他绕了两圈也没找到门在哪里。
“爸、爸!”蚂蚁小子指着机体边缘的一道缝说,“会不会就是那儿?”
蚂蚁爸爸凑近那道缝往收音机内部看,同时喊着:“请问有人在吗?”
收音机里持续传出声音,但是没有谁回答蚂蚁爸爸的话,蚂蚁爸爸觉得这家的主人真失礼,用那么大嗓门在说话,却不肯搭理他。
那只大手又伸过来了,他在收音机上又拧了拧,这次,里面传出一首歌曲。
蚂蚁一家感叹这户人家的多才多艺。
而蚂蚁爸爸已经大着胆子擅自钻进了收音机的体内。他很奇怪怎么就是看不到人影呢?
每一次,小谋伸手过来调校收音机,蚂蚁爸爸就听到一个不同的声音,但是发出声音的人没有谁看见。
“啊哈,我懂了。”蚂蚁爸爸恍然大悟地出来对他的家人宣布,“那不是房子,是人类造的一个机器。”
“机器?”大家惊讶。
“嗯,原理我不知道,总之每次,那房子里的一个齿轮一转,就会出现不同的声音。”
大家感叹人类神奇的智慧。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没人住的喽?”蚂蚁小子和蚂蚁姑娘只对新居感兴趣。
“的确没有。”
“噢~我们就住在这里面好不好?”蚂蚁小子和蚂蚁姑娘欢呼起来,他们做梦都希望有如此豪宅。
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蚂蚁一家一个跟着一个,从收音机侧面的缝隙钻进了内部,他们看着里面的线路啊机械啊,觉得既复杂又伟大,而这些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于是他们有一种买了房子还倒贴家具的快感。
蚂蚁一家就此定居了下来。
第二天,小谋起床后看了一会儿图画书,又挖了一会儿鼻孔,觉得很无聊,于是他去拧收音机的按钮。
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有气无力地说了几句话后,就哑口无言了。
小谋不知道是电池用完了,他用力拍着收音机。
住在收音机内部的蚂蚁一家感受到了地震,蚂蚁妈妈尖叫:“怎么啦怎么啦?”
“是人类在骚扰我们的房子!”蚂蚁爸爸透过播音窗看外面。
“诶?!为什么?难道要收租?”蚂蚁妈妈囊中羞涩。
“似乎是因为本该发出的声音哑巴了。”蚂蚁小子猜测。
“什么嘛,只要出声就好了,对吧?”蚂蚁爸爸觉得这有啥大不了的,他对女儿说,“去说几句话给那个人听吧。”
蚂蚁姑娘快步跑去收音机的喇叭口位置,她对着外面喊:“反对暴力!反对暴力!”
小谋拍了半天终于把声音拍出来了,他停下手,小心地把收音机放在窗台上,静静期待着接下来的节目。
“跟着该说什么啊?”蚂蚁姑娘征求家人的意见。
“照我的判断,这个机器应该就是播出不同人说的不同话,让人类挑喜欢的听。”蚂蚁小子分析。
“那么你就随便说点有意思的话吧。”蚂蚁爸爸说。
蚂蚁姑娘想了想,说:“那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我亲眼看见阿兵哥一个人举起了整支蘑菇,阿兵哥真是力大如牛,太帅了。”
全家都沉默了,半晌妈妈说:“谁来解释一下刚才那段话有意思在哪里?”
蚂蚁姑娘不满:“妈,人家说的是某天看到一只很强壮的蚂蚁展现力量的全过程,您不懂也别泼冷水嘛。”
蚂蚁小子流汗:“这只有你会觉得有意思吧?!”
果然,小谋听了这段不知所谓的话也丝毫乐不起来,他转台。
呆在收音机里的蚂蚁一家看着那个齿轮转动了起来,蚂蚁爸爸说:“啊,这就是要换一个选手上场的讯号了!”
蚂蚁小子乐了,他推开姐姐:“你真逊,看我来说点有意思的。”
他对着喇叭就侃开了:“在某个风向理想的白天,我又一次开始了我的冒险。我悄悄离开了家,走上独自寻找食物的旅程……”
蚂蚁小子把自己如何潜入一户人家,窃取里面的饼干的过程娓娓道来,他沉浸在表达的欲望里,不可自拔。
小谋也听入迷了,他直觉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勇士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宝藏,多带劲儿呀!
见小谋表现得如此专注,蚂蚁姑娘不服气地翘起了嘴巴,蚂蚁爸爸和蚂蚁妈妈则羡慕地看着儿子。
这时,小谋的爸爸妈妈来了。
“乖儿子,今天有没有闹呀?”妈妈抱起小谋亲了一口。
“又听广播哪?正好我想了解一下那支股票的涨势怎么样了……”爸爸说着去拧收音机。
蚂蚁一家一收到“换人的讯号”就疯了,蚂蚁爸爸一把将儿子从主播的位子上拖了下来:“该我了该我了!”
结果还没等他清完嗓子,小谋的爸爸又转台了,人类听广播就是这样的,每次总要把按钮旋上好几次,才定下到底满意哪一台。
蚂蚁爸爸一句话还没说就被蚂蚁妈妈取代了,蚂蚁妈妈激动地对着广播说:“下面由我为大家演唱一首《面包相会》。”
蚂蚁妈妈在成为家庭主妇前是蚂蚁界的一把好嗓,擅长各类歌曲,通俗民族美声都行,她的表演功力直接影响着全家人。
小谋的爸爸听到这个台是唱歌的,兴趣突然变了,他不再找股票信息台,蚂蚁妈妈于是得以把一首歌完整地唱了出来。
蚂蚁的嗓子是非常奇特的,跟人类截然不同,有一种直指人心的锐利,歌词的意境既渺小又广阔,小谋的爸爸居然听出味道来了,他说:“好听,不知道又是哪位新人出道了?”
小谋哭着喊着抢过收音机,他气爸爸不由分说剥夺了他的乐趣。爸爸连忙缴械投降。
小谋寻找着刚才的台,他惦记着漏听了多少内容。
眼见属于自己的舞台转眼被夺去,现在终于可以收复失地了,蚂蚁小子高兴坏了,他扑到喇叭前,接着刚才的部分继续说下去。
小谋当然不理解蚂蚁小子这么贴心的举动,他拍手说:“这位讲故事的哥哥真好,知道我听不了就等我回来才说。”
小谋的爸爸妈妈面面相觑。
而蚂蚁家其他成员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上场的机会快些到来。
可惜这家人显然太溺爱儿子了,小谋霸住收音机的时候,别人是别想乱动的,所以直到爸爸妈妈离开为止,小谋都只听蚂蚁小子给他讲故事。蚂蚁小子如果是人类,肯定是每天更新博客的那种,他太喜欢描述生活了,感谢收音机让他圆了自己的梦想。
最不满的大概要算蚂蚁爸爸,他也有一肚子话想说,就是没逮到机会。
这天起,小谋就离不开收音机了,他不再沉迷漫画书和游戏机,一有空就抱着收音机听个没完。他的行为极大地满足了蚂蚁一家的表现欲,加上蚂蚁本身就是一种勤劳的昆虫,因此小谋永远不愁收音机有罢工的时候。
其中出镜率最高的莫过于蚂蚁小子,最不受待见的则是蚂蚁妈妈和蚂蚁姑娘,因为她们的风格实在太过阴柔。蚂蚁爸爸原本想谈论一些哲学话题,结果小谋听见就马上转台,无奈之下,他只好弃暗投明也开始回忆自己辛酸坎坷的成长史,本来这说不定也是个好主意,无奈蚂蚁爸爸的说话风格是慢悠悠的,抑扬顿挫一波三折,小小年纪的孩子怎么有耐心呢?于是乎,蚂蚁爸爸的点播率至今与老婆女儿不相上下。
不久,小谋出院了。他恢复了每天上幼儿园的生活,又变回原先那个充实健康的小男孩。
这天上课的内容是小朋友们轮流给大家讲故事,由老师一个一个点名。
许多小朋友都表现得十分害羞、十分忸怩和十分胆怯,比如有一个上台说了没两句就莫名其妙哭了,另一个更离谱,干脆尿了。就算能把话说正常了的小朋友,讲的故事也往往是千篇一律的,很无趣。
周围人的表现让小谋突然产生了冲动,他举手说:“老师!我给大家讲故事!”
老师一看有自告奋勇的,十分高兴,马上就让小谋上台来了。
小谋一边回忆从收音机里听来的一段“勇士的冒险”,一边开始了他手舞足蹈的讲述。
小孩子的世界本就天马行空,小谋的故事迅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们专注得都不敢呼吸,全神贯注地与故事中的勇士一起跋山涉水。
老师都听出兴趣来了。
一章讲完,全班热烈鼓掌,老师给小谋贴了一朵表示奖励的小红花。
大家用听明星演唱会后意犹未尽的口气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老师也鼓励小谋再接再厉。
小谋就这么连续说了一节课,不知道为什么,收音机里听来的故事他记得特别牢。
下课后,小谋已经俨然是班上的故事大王,大家都围在小谋身边,热切地追问他从哪里听来这么好的故事。“是不是图画书里的?我也让爸爸给我买!”“是日本的动画片吗?”
“都不是,是收音机!”小谋说。
大家纷纷惊叹,对于一群只会看画片和图像的小鬼而言,听收音机是非常成熟的行为。
小孩子是不会懂得追问“什么频率”之类细节的,他们还以为收音机一开故事自然来,于是这天,几乎全班的小朋友都在回家后盯上了自家的收音机,家里没有的还跟父母哭闹着要买,不买就不吃饭不大小便。
然而,无论他们怎样找,也找不到小谋所说的那个“讲故事的大哥哥”,相反他们误听了许多讨厌的节目诸如“现在马上拨打热线××××即可下载这首××××作为您的手机铃声”等等。
第二天大家都说小谋骗人,小谋涨红了脸:“我没骗人,我、我昨晚还听呢!”
大家都不相信,小谋急得就近抓住一个小朋友就要跟他理论,小鬼们扭打成一团。直到老师赶来才分开。
这一天,大家都对小谋爱理不理,小谋的眼眶里一直有屈辱的眼泪在打转。
即使是这么小的孩子,也已经有了尊严与诚信的概念,小谋下决心,一定要捍卫自己的清白。
这天上学时,小谋悄悄把收音机带在了身上,他刚走进教室,就有一群不学好的小鬼拍手起哄:“骗子来喽~骗子来喽~”
“你才是骗子呢!看,我把收音机带来了!”小谋高高举起他的收音机。
大家就像看火炬那样朝上看。
吵闹消失了,带头起哄的人还用迫不及待的口吻说:“快让我们听听。”
小谋得意地将收音机拧到蚂蚁小子的频道。
蚂蚁小子早就憋久了,他凑到喇叭前,连珠炮般讲述自己有一次被黄雀叼走了但是经过殊死反抗不但没被吃掉还抢到一根黄雀羽毛作为降落伞回归地面的惊险故事。
“勇士大战怪鸟,并取得了最终胜利!”男孩子们激动死了。
蚂蚁小子之外的家庭成员则妒忌死了,他们已经发现这次的听众比以往都多,偏偏家里只有一个蚂蚁能出风头!搞什么嘛!
“讲故事的只有大哥哥吗?”有小女孩问道,虽然她们也喜欢动作片,但是女孩子嘛,难免也会向往一些温柔的东西。
小谋现在非常得意,他大声回答:“也有大姐姐喔!”说着拧到了蚂蚁姑娘的频道。
蚂蚁姑娘连滚带爬跑到喇叭前,开始讲述她在青春岁月里和山的那边海的那边一位英俊的蚂蚁青年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浪漫邂逅。
小女孩们高兴了:“好棒啊!公主和王子的故事耶!”
男孩子们觉得没劲儿,他们嚷嚷着要小谋换台,女孩子不依,她们发嗲地拉拢小谋。
教室里乱成一团,门突然被拉开。园长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全体小朋友马上鸦雀无声,园长的脸长得特别凶,大家都怕。
“你们这样会影响别班上课哦……”面恶心善的园长说,“咦,谁把收音机带到教室来了?”
小谋吓得忙把收音机藏在身后,不打自招。
“先交给老师保管,回家的时候再还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破坏了课堂纪律吧?”园长和蔼又不失严厉地说。
小谋还处于对老师的话奉若圣旨的年龄,更加不敢反抗园长,他眼泪汪汪地把收音机上缴了。
“乖。”园长看小谋这样都有些不忍心了,但是他总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尔反尔。
园长巡视各班级一圈后,拿着收音机回到了宿舍。天马幼儿园就是他的家,他和妻子都住在这里。
“哪儿买的?”园长夫人见丈夫带回来一个收音机,问。
“没,学生的,待会儿就还回去了。”园长说着,随手拧开一个频道。
那恰好就是蚂蚁爸爸的频道。
蚂蚁爸爸激动地推开儿子女儿媳妇凑到喇叭前,过去小谋听收音机时,他每次说话的机会只有一秒不到,他早就不平衡疯了,他把打算说的故事在心里反复修改了很多次,他有信心只要愿意听就肯定被吸引。
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蚂蚁爸爸按捺住心跳,开始讲述发生在他小时候的故事。
蚂蚁爸爸是在非常困难的年代成长起来的,从小没有父母,饱受弱肉强食定律的折磨,为了生存,他吃尽苦头……这些辛酸往事全被他那声线沙哑,感情饱满的声带一点一点描绘了出来。
园长愣愣地听了几秒,鼻子酸了,他拍案:“想不到这个时代还有这么有意义的节目!!”
“你在听啥?”园长夫人边做家务边问。
“一位旧社会苦过来的老同志的回忆录。”园长擦擦眼角,“太深刻了!太共鸣了!就是我们这一代的缩影啊!”
收音机内部,蚂蚁一家都为老爸的故事反响之高大感意外。
蚂蚁爸爸则是一脸“蚁生得一知己足矣”的幸福。
他继续说下去,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吃饱饭,加入了一支蚂蚁的工作队伍,每天就是不停地搬运,不停地干活,后来出现了一批凶悍的土匪蚂蚁抢夺他们的粮食,于是双方发生了旷日持久的冲突……
蚂蚁爸爸说得眉飞色舞,园长则听得神魂颠倒,不时发出“啊!是抗战”“这位老同志参加过红军”“过草地了”等等感慨。
这时,有人敲响了园长先生的家门,园长依依不舍地离开收音机。
外面是几位老师,要和园长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园长还沉浸在蚂蚁爸爸的奋斗史里不愿出来呢,但是他不能拿这个作借口耽误工作,他一步三回头地跟两位老师走了,如果不是没有设备,他真恨不能把那节目都录下来。
蚂蚁爸爸不知道园长走了,他还在说个不停,园长夫人这时走来,一边拿毛巾擦手一边嘀咕:“这么大个人了听广播还跟小孩似的……”
她随手拿起收音机,换了一个别的台。
蚂蚁妈妈粉墨登场,就像小孩子总是不喜欢听妈妈唠叨一样,她的节目也总是不受小谋喜爱,害得她累积的大堆素材都派不上用场。
天下主妇是一家。蚂蚁妈妈最拿手的不是唱歌,而是家务。这会儿,她开始推荐一种自己发明的点心,是用饼干、蛋糕、牛奶和草莓做的——当然了,蚂蚁能弄到的材料,一般都是人类吃剩的。
“这节目有点意思。”园长夫人听着收音机里的那位女士介绍的点心做法,觉得通俗易懂又惹人垂涎。
蚂蚁妈妈说完一样又说另一样,园长夫人拿起笔在那边记录着,她边抄边说:“哎哎,慢点儿,我还没写完呢。”
蚂蚁妈妈大受感动,她也终于受到重视了!她于是认真地把刚才介绍的点心复述了一遍。
园长夫人正在享受主妇的乐趣,收音机突然被拿走了,她抬头一看,丈夫已经回来了,并且他还一脸的不满:“真是妇人之见,听什么烹饪节目嘛……”
园长夫人意犹未尽:“还差一点儿又记好一道了,难得有这么简单实用的教学呢,快还我。”
两个人争抢不已。收音机里,蚂蚁爸爸和蚂蚁妈妈则紧张地用看竞争对手的目光看着对方。
“园长……”小谋怯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们放学了……我来拿收音机……”
园长和夫人大窘,他们不成体统的模样居然被园童看见了。园长尴尬地打着哈哈,却舍不得把收音机递过去。
“还给我吧,我保证再不带来了。”小谋诚恳地说。
“没事没事。听广播是好习惯,很多节目确实不错。”园长发自肺腑地说,“这个,你等会儿,老师记一下频道,老师也有喜欢的节目……”
园长夫人已经找出一台尘封多年的收音机,插上电源,开始搜索刚才的主妇专题。
“也许找不到喔。”小谋自豪地说,“只有我的收音机,才能收到别人收不到的节目哦。”
园长和夫人把自家的收音机来回拧了几百遍也找不到刚才听的节目,奇怪,这可是连国外电波都能捕捉的豪华收音机呀!
“小谋,你的收音机能借我一晚吗?”园长最后挣扎。
小谋扁嘴想哭。
“不哭不哭,不是不还你,园长是想照着去店里买一台……改天多奖励你一些小红花好吗?就借一晚吧?”
小红花的数目越多,期末被评为“好孩子”的几率越大,很少有孩子不动心的,小谋想了又想,终于点点头,补充一句:“明天一定要还我哦。”
园长连连答应。
小谋走后,园长拿着他的收音机做样子,连续跑了许多家商店,才总算买到了一台一模一样的。这个牌子现在已经不多了。
园长对照着小谋收音机上的频道指针,把自己买的那台也调到一样的位置。
出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节目。
“怎么会这样?”园长大惑不解。
园长夫人才不理会那个老革命忆苦思甜录呢,她只关心她的食谱,她抢过收音机,学着老伴儿的样子调频。
结果也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那孩子说什么来着,只有他的收音机才能收到某些节目?”园长不明白这怎么解释。
“诶,你看看。”夫人注意到了,“这台收音机……其实是没电的吧?”
园长一看,小谋的收音机上的确没有指示灯闪烁,他之前一直没发现。
“没电的收音机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园长拍脑袋,“你说,我们把收音机打开看看好不好?”
“别把孩子的东西给弄坏了。”园长夫人说。
“不不,我只想看看是什么原理就好,明天这就得还孩子了,我可舍不得不听那节目啊。”
园长夫人点点头,她也喜欢蚂蚁妈妈的节目。
他们找来螺丝刀,小心地把收音机的螺丝全部旋开。他们拿台灯凑近了照,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瞧,蚂蚁。”夫人突然注意到收音机的某个角落里有四只蚂蚁。
“小孩子就是不讲卫生,不知吃什么招蚂蚁了。”园长伸出手指,四只蚂蚁都被他抓到手中,谢天谢地他没有捏死它们,只是随手一丢。
蚂蚁一家就这样告别了小谋的收音机。
他们悄悄地爬出了园长的屋子。那么好的一个家说没就没了,他们一路长吁短叹。
“我还有很多私房菜没推荐……”敬业的蚂蚁妈妈耿耿于怀。
“我的实力才发挥了一半不到……”点击率最低的蚂蚁爸爸欲哭无泪。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蚂蚁小子喃喃念叨着未完的冒险。
“我有一帘幽梦……”蚂蚁姑娘忧郁伤感地说。
他们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播音员这个职业了,他们商量着:“该去哪里再找个一模一样的家呢?”
此时已经是星辉满天,空气中突然无中生有地响起一个声音:“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
一串开场白之后,是一首接一首的点歌,中间穿插脑筋急转弯之类的小游戏。
蚂蚁一家静静地听着,他们身边,有一对父子散步经过,孩子摇着爸爸的手问:“爸爸爸爸,是谁在讲话呀?”
爸爸笑着指指电线杆上的一个喇叭筒:“声音是那里传出来的,这是电台在播音。”
“什么是电台呀?”孩子好学地问。
“电台啊,就是一群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呆在小房间里对外界讲话或唱歌,然后千家万户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这样的一个地方。”爸爸给了个浅显的答案。
父子走远后,蚂蚁一家炸开锅了。
“听见没?电台耶!”蚂蚁爸爸说。
“小房间耶!”蚂蚁妈妈说。
“讲话唱歌耶!”蚂蚁小子说。
“千家万户耶!”蚂蚁姑娘说。
蚂蚁一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我们去电台安家吧!!”四只细细的蚂蚁胳膊高高地举在空中。
(作于2007年7月20、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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