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点评:不可否认,现今儿童文学市场确实广泛存在如下文所说的为了搞笑而搞笑的不良状况。我自己在写作过程中,有不少编辑、作者也就这么告诉我:“童书只要好玩就行了。”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要在好玩的同时注入思想和知识,这才是一本有价值的书。从这点来看,我是赞同下文作者的。也是出于这种赞同,我才开始认真读本文的。
但该作者似乎对儿童文学市场严重缺乏了解,你举什么例子不好,偏偏举出《皮皮鲁和鲁西西》来,把一个的踏破铁鞋都找不到的正面教材的绝佳典型,硬是以好充次放在了头号反面教材的位置。说它“不合常轨或者反逻辑”也就罢了(合常轨还叫童话吗?),竟然还用上了“热闹有余,回味不足”“情节结构单一”“艺术质地流于粗疏”“缺少多元趣味形态”这样的词。真是不懂,你读过《皮皮鲁和鲁西西》没就瞎评论?你看懂了《皮皮鲁和鲁西西》没就瞎评论?可能作者还以为《皮皮鲁和鲁西西》是一本书吧?
皮皮鲁和鲁西西在《罐头小人》里的奇妙经历,为三代人书写了共同的童年记忆,这叫“热闹有余,回味不足”?在《309暗室》里一波三折、峰回路转,这叫“情节结构单一”?在《红沙发音乐城》里激情演绎天籁之音,这叫“艺术质地流于粗疏”?在《舒克和贝塔历险记》里或直抒胸臆或巧妙讽刺或激昂文字或一声叹息,各种思想输出手法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叫“缺少多元趣味形态”?如果连这都是你所谓的“热闹派童话”,那作为中国作协会员、儿童文学作家的作者阁下,您写的那些屡次获奖的作品又有多高名呢?
中国不乏儿童文学作家,但缺乏真正能在作品中输入思想的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也不乏文人,但缺乏态度严谨和拥有学术良知的文人。
(以上仅针对以《皮皮鲁和鲁西西》为例而发言,不代表我否定本文观点,也不代表我否定本文其他部分) ===============================
幽默是手段,还是目的?
——略谈中国幽默儿童文学的现状与审美效应
(作者简介:李学斌,西北人,现居上海。儿童文学硕士。博士在读。中国作协会员。作品以儿童小说为主,兼及儿童文学理论、评论。有小说及翻译作品10部,理论、评论80余篇面世。作品多次获奖。)
幽默是一种与儿童文学的艺术天性完全一致的美学品格。幽默在儿童文学中显示了一种独特的审美效应。而谈起当代原创幽默儿童文学,就不能不对其内在构成和表现方式来一次简捷的追根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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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幽默儿童文学大致经历了两个阶段:自发阶段和自觉阶段。自发时期的幽默儿童文学受民间幽默文化的影响,主要借助机巧和智慧等理性因素来构成幽默形态,并通过联想、夸张、对比、讽刺、变形等艺术手法创造幽默效应。幽默的文本表现相对单一和简陋。这一时期的幽默儿童文学尽管也在建国初期出现了诸如《没头脑和不高兴》《狐狸打猎人》这样极少的充满着童趣与智慧的佳作,但总体言,自发时期的幽默儿童文学先天不足。
新时期来临,文学、艺术获得解放,中国幽默儿童文学才得以名正言顺获得发展。这一时期,中国原创幽默儿童文学和以“儿童本位”为核心的当代儿童观,以及以“文学化、艺术化”为中轴的儿童文学观的内在嬗变血脉相通,而得以蓬勃兴起。在具体表现形态上,它受现代西方幽默文化影响,秉承了诸如《木偶奇遇记》《埃米尔擒贼记》《两个小淘气》《莫吐尔传奇》《吹牛大王历险记》《马列耶夫在学校和家里》等西方经典幽默儿童文学作品的精神旨趣和艺术神髓,主要通过调动各种艺术手段,对包括儿童思维方式在内的童年生命情态中的种种喜剧因素作全方位的再现和重塑,来实现幽默效应。这样的幽默形态较之自发时期的“民间幽默”,其幽默文本的艺术内涵、构成方式、语言风格、细节手段等等方面都日趋多样化了,也就是说,它更多的是以一种“文人创作幽默”的形式出现在作品中。
由此,逐渐进入自觉阶段的原创幽默儿童文学也日益呈现出一番别样的风采和面貌,并催生出第一批既有本土色彩,又有西洋意味的中国幽默儿童文学作品,最主要的代表就是后来盛极一时的所谓“热闹派童话”。 《皮皮鲁和鲁西西》《女孩子城来了大盗贼》《挤呀挤》《鸡毛鸭》……这些热闹派童话作品大多善于通过天马行空的想象,大量运用极度的夸张、变形,以童话人物不合常轨或者反逻辑的行为构成情节冲突,从而造成阅读中的心理反差,以此成为幽默和趣味的来源。可以说,作为当代幽默儿童文学的一脉,热闹派童话在提升儿童文学的社会影响力,凝聚读者方面,是有独特贡献的。但也不可否认,“热闹派”儿童文学作品在极大地赢得了读者的同时,也暴露了其热闹有余,回味不足,以及情节结构相对单一,艺术质地流于粗疏,缺少多元趣味形态的弊病。
在自觉的幽默创造过程中,一些有眼光、有底蕴的国内儿童文学作家摈弃了以往那种仅仅从讽刺、对比等单一层面理解和表现幽默的做法,深化并细分了幽默在儿童文学中的文体形态和表现方式,让儿童文学范畴的幽默逐渐取得了与成人幽默相辅相成的独立的艺术形态和审美品格。而涉及到幽默效应和表现对象、生活素材的具体关系,现实的创作实践中,许多儿童文学作家也自觉意识到,儿童文学中的幽默效应不仅必不可少,而且还应该分而治之,具体就可细分为幼儿幽默、儿童幽默和少年幽默三种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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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另一种不容忽视的潜流。那就是我们现实中一些原创的所谓“幽默儿童文学”作品还不同程度上存在着将幽默简单化、庸俗化,将幽默等同于或混同于插科打诨、滑稽、搞笑的“无厘头”倾向。
比如,当下有一些幽默儿童文学作品受“大话西游”等港台影视剧及网络“无厘头”文化影响,以戏说历史、解构名著的方式构制情节,通过简单的时空对接和物象挪移形成荒诞效果,以此来制造所谓幽默。这种对已有经典文化产品进行简单解构拼装的幽默方式显然从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幽默的艺术品位,使之世俗化为一种快餐型的审美效应。与此同时,还有相当数量的以所谓“坏小子”“臭小子”“俏丫头”等作为类型标示,致力于城市校园生活描摹的儿童文学作品,他们往往为了制造所谓现场感和亲和力,不惜通过儿童生活与时尚、流行元素的组合嫁接,通过另类儿童、少年个性乖张、悖离常态的言行举动来制造喜剧效应,通过外表光鲜动感而内涵虚空的插科打诨来维持所谓的趣味……这就将儿童文学中的幽默审美效应完全降格为简单的滑稽“搞笑”了。
还有一类儿童文学作品,因为受制于作家生活积累和幽默才情的局限,主要通过反逻辑、反常规的硬性情节编造来制造幽默效果,让人在阅读中时时感受到作家为所谓幽默而“强颜欢笑”的窘迫。比如在当下儿童图书市场,在一些为大众读者趋之若鹜的所谓畅销儿童文学作品中,常常不乏类似这样的幽默情节或场景:学校或上级部门要听老师的公开课了,老师课下反复彩排。谁知上课当天,小主人公画蛇添足的一句话,却泄露了天机,如此等等。在这样的“幽默创造”中,我们看到,故事内外都是作者人为在制造噱头,有意制造心理反差,刻意寻求戏剧冲突。也就是说,为了营造所谓“有趣”的情节效果,作品往往从一开始,就先摆出了挠胳肢窝的架势……这些作品给小读者的承诺和预期里,似乎总少不了这一条:只要你笑了,你觉得“有趣”,就一切OK。至于“趣味”怎么来的,是否是品质优越的“审美感染”,就不管了。这类作品普遍呈现出这样的特质:构思平白,人物形象简单化、脸谱化,整个情节和叙述没有提供任何超出读者经验范畴的信息,基本上流于毫无情感和生活发现的机械描摹。在这样的“幽默创造”中,你时常会发现,作家的儿童观常常也是褊狭的,不时呈现出道德判断的、简单两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在笔者看来,真正上乘的幽默是作为手段的幽默,而不是作为目的的幽默。幽默要有所附丽,有所蕴涵,才会真正体现出它在儿童文学中的魅力所在。
纵观中外,但凡流芳后世,能让全世界不同地域、不同肤色、不同年龄孩子都发出笑声的幽默儿童文学,无不体现出上述特质。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儿童文学的“幽默效应”,从本质上应该是一个立体、多元的概念,而不是单一性的感觉功能指称。也就是说,“幽默效应”的深刻性显然不在于描述表象化的儿童“快乐”生活,虚构类型化的童年“快乐”场景,而在于以文学审美的手段,张扬一种昂扬、乐观、宽容、豁达、优雅、风趣的童年人生态度,从而培育起一种以健全人格、丰富情感、丰沛想像为内核的童年精神结构。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应该认识到,所谓的“幽默”和“趣味”仅仅是儿童文学表达核心价值的手段,而不是儿童文学核心价值的本源。儿童文学的终极目的还在于熏染、感动、思索、回味、引领、提升。它应该是趣味外观和深邃内核的完美统一。这才是儿童文学幽默效应价值内涵的最终体现。在这点上,浩如烟海的世界经典幽默儿童文学早已经为我们树立起了文学的航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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