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童话大王”
——浅析郑渊洁作品风格的转变
郑渊洁是中国文坛上一位特立独行的作家。只有小学文凭,却写出了为数众多且广受欢迎的作品;从不参加文坛所谓笔会、书会;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媒体往来;他是全国唯一一个靠个人独立撰稿维持一份刊物——《童话大王》——达十多年之久(1985年创刊)的作家......他靠着多年苦心创作赢得“童话大王”美誉,却又毅然放弃童话而转入小说创作。
他从1977年开始文学创作。通过《皮皮鲁和鲁西西》、《12生肖童话》、《魔方大厦》等几个系列童话,奠定了他中国儿童文学名家的地位。
他的作品有一种“简单的美”,不讲究花哨的技巧,也没有华丽的辞藻,而是如泉水般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很能打动人心。其中不论是童话还是小说都一直贯穿着自信、善良、勇敢、正直、宽容、平等......的人文关怀。
在此,我以2001年郑渊洁停止童话创作为界,将他的创作分为前期的儿童文学创作和后期的小说创作。
他的前期创作以童话为主,当然,其中也包括一小部分如《天上有一朵云》之类的非童话体裁的作品。
他这一时期的作品彻底打破了以往中国童话的一味说教的性质,站在儿童的立场说他们想说的话,做他们想做的事,这并不是纵容,而是将上文提到的自信、善良、勇敢、正直、宽容、平等......这一系列做人所应具有的基本品质附着在他笔下的人物身上,从而对读者起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例如那个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敢做敢为的皮皮鲁。
从2001年起,郑渊洁就告别了儿童文学,而走向了长篇小说的创作。
其实,在此之前,《童话大王》以“超级大餐”的形式连载的具有成人化倾向的儿童文学就已经可以看作是童话式的长篇小说了,如《智齿》、《金拇指》。这些作品因为不太适合少年儿童阅读,而引起了较大争议。《北京晚报》就曾登出一则不指名批评郑渊洁及其《童话大王》的文章——《童话刊物少儿不宜——一位母亲呼吁:给孩子一片净土》。可以说,这与他风格的转变是有一定关系的。
如果说郑渊洁前后期不同风格作品的创作是一次质变的话,那么,他在前期创作中对不同风格作品的尝试就是为这次质变所做的准备。
他的处女作《黑黑在诚实岛》及随后的《象鼻子牛》、《旗旗号巡洋舰》,是从老一辈儿童文学家手里继承下来的教条主义的童话,教小朋友要学好、诚实、互相帮助。人物都以传统低幼读物里的小动物、小玩具为主角。第二阶段是皮皮鲁系列开始起步的阶段,以小孩子为主人公,背景也开始源于显示。他同时创作的以动物为主角的童话也开始了反传统的突破,其中以以正面形象出现的以老鼠为主人公的《舒克和贝塔历险记》最为突出。这就彻底打破了以前儿童读物中脸谱化的条条框框,给人以焕然一新的感觉。再到以后的童话,便更多联系起现实社会中的各种现象,社会新闻、国际形势都被他以不同方式写入了童话,如以钞票的讲述来展现人生各态的《奔腾验钞机》。这就与那种闭起眼睛不看世界,而仅仅是吹出一个个美丽肥皂泡的“纯童话”或“为童话而童话”的写作有了本质区别。
有了量的积累,也就催生出了他后期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有点魔幻色彩”的“荒诞小说”。如《生化保姆》、《白客》、《病毒集中营》,我个人认为《智齿》,《金拇指》也应包括在其中。这一时期的作品充满了郑渊洁对社会的强烈讽刺与无情揭露,尤其是对于贪污腐败,他将对其的鞭挞在自己作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如《病毒集中营》。此外,还有表现在当今快节奏生活下人们的精神疲惫与失措的《巴拉娜》,网络时代缩影的《白客》,以及展现人性恶、人的贪婪的一面的《金拇指》。
年轻时的郑渊洁锋芒毕露、热情激昂,也因此而在他的作品中渗入过多主观因素而使得争议无数,例如对于应试教育的过于极端的批判。而在他的梦想一次次破灭以后,后来的郑渊洁便越发淡泊,在后期的长篇小说创作中,对作品的控制越来越客观冷静,仅成为一个说故事的人,而较少将主观感情倾注于作品中,其性格也归于平和。
促使郑渊洁协作风格发生如此巨大转变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在此,我仅就个人的理解,简述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是他的图书屡遭盗版、作品屡遭抄袭、商标屡遭侵权。
郑渊洁可算得上是文艺界一位反盗版的名人。他通过各种手段,不仅自己亲自出马去查,而且请律师,并付诸法律手段来反盗版。然而却是收效甚微,各类盗版仍然层出不穷。
如果说面对盗版、侵权,他还能阿q式地说是自己写得好才会有人“盗”的话;那么面对着自己心爱的读者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抄袭、剽窃,就真正让他心寒而连自嘲的话也说不出了。
其次,是社会上的种种黑暗面,尤其是腐败的猖獗。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他最懂得尊重生命、宣扬民主、传播平等意识。这可以从他所塑造的一系列人物,如皮皮鲁、鲁西西、舒克、贝塔等的身上看出来。所以他不可能不在作品中揭露、批判、讽刺社会的黑暗面。而这些内容的展开又会受到童话这一体裁的限制,会束缚住他的手脚,所以他会选择更利于深入表达的长篇小说的形式。
再次,如前面提到的对于具有成人化倾向的童话的争议。
作为童话,其受众必然大都指向儿童。虽然早期的读者已经成年,但作为其作品主要载体的《童话大王》仍会为后来的小孩子所阅读。而作品中过多的成人化的东西以及对于社会阴暗面的揭露,势必会影响他们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的选择与确立,甚至会产生一些消极影响。
那么,可不可以让他一边写童话一边写小说呢?不,现在的郑渊洁已经不可能再写出前期那些站在孩子立场上的童话了。他本人也说,现在再回过头去看以前写的那些童话,觉得很幼稚,自己都奇怪读者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作品。所以,他要走出“童话大王”。但是,《童话大王》还会继续,它将重新刊登郑渊洁以前的老作品。即便如此,他的作品也可以连续12年而不重复。12年,又可以伴着一批读者从幼稚走想成熟。
最后,这也是不能忽略的一点——《童话大王》创刊于他的儿子郑亚旗两岁的那一年(1985年)。两岁,一个能“隐约”听懂童话的年龄。作为一为非常疼爱儿子的父亲,其创作必然会有意无意地带有“为儿子”的心理。所以,可以认为他的创作是伴随着儿子一起成长的;在儿子小时侯,创造了罗克、皮皮鲁、鲁西西、舒克、贝塔等一批活灵活现的人物和动物;儿子长大了,其创作便又带上了成人化色彩。
从文学角度来说,郑渊洁的作品,尤其是后期的小说,的确存在一些缺点;他的写作观点是“随意写作”,但这并不等于写作时的无主次、无详略,而其作品就有点详略不当且太过随意,在结构上显得不够严谨。也许,他根本没想过要塑造好一个人物,他可能仅仅热中于情节的设置和对于人性的挖掘。我们不能拿他和米兰·昆德拉比谁的作品更能深入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在这一点上,郑渊洁无疑是比不过的。然而,昆德拉的作品又能否对一个人的成长和启蒙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呢?
一成不变的人生是枯燥的、恐怖的。变化,对于一向不是循规蹈矩的郑渊洁来说,显得尤为重要。走出了“童话大王”,在小说的道路上,也许,他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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