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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玫瑰花和槐花》
很久以前,在天上住着三个花姊妹:大姐牡丹花,二姐玫瑰花和小妹槐花,那时人间还从来没有见过她们的花容呢。
有一天,她们听说人间的皇帝要举行花仙子选拔赛。“我们应该去参加,我们是天下最漂亮的花呀,”大姐牡丹花信心满满的说。“对,为什么我们不去呢,我们会把其它花都比下去的,”二姐玫瑰花非常自豪。“人间也许有同样美丽的花呢,”小妹槐花说。她们决定一起进城去参加比赛。出发以前,她们都细心打扮了一番。
牡丹花穿了一身粉红色的皱褶连衣裙,一层一层的轻纱,从上到下,像一个贵夫人,雍容华艳,它还拿了一把粉红色的扇子,走起路来裙子一左一右的摆来摆去,光彩四射。
玫瑰花比姐姐苗条,它穿着绿色旗袍,显出细长曲线的身段,头是一朵大红色的花,它昂扬着头,显出一付高傲不羁的神色。
槐花穿了一身碎花白裙子,像雪花落在身上,又像一朵洁白的浮云,那么纯净无暇,飘着淡淡的幽香。
打扮好了之后,三姊妹向京城出发。
烈日蒸烤着大平原,牡丹花赶紧用扇子盖在头上遮住强烈的阳光,玫瑰花把帽子拿出来戴上,槐花撑开了遮阳伞。她们走在滚烫的大路上。路两边田地旱的裂出一道道大口子,庄稼都旱死了。傍晚,她们来到一户农民家借宿。那是一个草房,墙是用泥土垒的,顶上盖着茅草,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用荆条编的门,里面传出哭泣的声音。牡丹花敲了敲门,一会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穿着补丁落补丁的衣服,头发乱篷篷的,脸上都是灰尘。
“大娘,我们想在你家过一晚上,”牡丹花问,“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你们要去哪?”那个妇女嘶哑着嗓子。“我这里可一粒米也没有了,你是知道的,我们今年闹大旱,麦子都干死了。”
“我们去京城参加花仙子选拔赛,”牡丹花说。“我们不吃东西,只呆一晚上。”
“那就进来吧。”那个妇女把门拉开,让三个花姊妹进去。
房间里有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他们只穿了一条短裤,瘦得皮包骨头,坐在地上哭。
槐花走上去摸了摸孩子们的头,问那个妇女:“大娘,他们为什么哭?”
“还问为什么哭,你是知道的,”那个妇女无可奈何的说,“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都干死了,地里的庄稼都干死了,我拿什么喂他们。”
姊妹三个听了都很难过。槐花想了想,突然说:“大娘 ,我有办法了,我可以把我的叶子给你们做叶子汤。”
两个姐姐听到槐花这样说都吃了一惊,她们坚决反对。“那怎么行,你要参加选花仙子的比赛呢,”牡丹花说。“没有叶子多难看呀,那就肯定选不上了,”玫瑰花拉着妹妹说。
“好心的小姑娘,你不能这样做,”那个妇女也说,“你是知道的,你不能没有叶子。”
“我的花多,少了叶子没关系,”槐花边说边把身上的叶子摘下来。那个妇女用槐树叶做了一锅叶子汤,盛到碗里,槐花赶紧递给两个孩子,他们捧起碗就喝,“这个汤真好喝!”“比肉汤还好喝呢!” 两个孩子说。他们喝了汤,脸上出现的红润。
“你能给我一节枝杈吗?”那个妇女问槐花,“我想种在后院。”
“当然可以,”槐花高兴地给了她一节枝杈,说:“你把枝子插在地里,第二天就会长出一棵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大槐树。”
第二天一早,三个花姊妹又赶路了,她们走呀走呀一直走到夕阳西下,远远看见一座小房子,于是准备在那里过夜。那户农民家的土房子连门也没有,只有一个进出的洞。牡丹花站在房子前说:“我们去京城参加花仙子选拔赛,今天晚上能够借宿一下吗?”
“你们可以呆一晚上,可是我们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屋子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们不吃东西,只住一晚,”牡丹花回答。
“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进来吧,”那个男子说。
这家有父母两个和三个孩子。孩子们不停地哭。原来,这一带今年闹蝗灾,蝗虫像一股股黄沙,飞到哪就把哪的庄稼吃的干干净净,连树叶子也不放过。这家农民颗粒无收。
“我把我的花给你们,”槐花说,“你们可以做槐花汤。”
“你不能这样做,”农民夫妇说,“没有了花,你就不能参加比赛了,你不能没有花。”
牡丹花和玫瑰花一人拉住槐花的一条胳膊,说:“妹妹,你千万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太愚蠢了,你疯了吗!你想过了没有,你没有了花就什么也不是了,还怎么参加比赛。”
“姐姐,”槐花说,“你们不用担心,明年还可以开花呀。”
槐花于是把自己的花都送给了农民夫妇。可是她成了一条没有花没有叶子的树枝。
“你能给我们一节枝杈吗?”农民夫妇问槐花,“我们想种在房前。”
“当然可以,”槐花高兴地给了他们一节枝杈,说,“你们把枝杈插在地里,第二天就会长出一棵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大槐树。”
第三天,三个花姊妹又赶了一天路,当晚霞布满天空时,她们找到了一户农民家。这户农民房子的墙是用竹篾条编的,没有房顶。母亲坐在地上,抱着已经饿昏的小女儿。
牡丹花问:“我们去京城参加花仙子选拔赛,今天晚上能够借宿一下吗?”
那个母亲说:“今年我们这里发了大水,房子被冲垮了,地里的庄稼都淹死了,粮食早就吃光了,我们已经饿了几天了,我的女儿快饿死了。”
“我们不吃东西,只住一晚,”牡丹花回答。
“我把我的树皮给你们,可以做树皮汤,”槐花说。
两个姐姐劝阻道:”槐花,你已经没有叶子和花了,如果你再把树皮脱下来送人,你会变得很丑,丑得我们都不忍看一眼。”
“不用担心,树皮还会长出来的,”槐花说完,把树皮脱下来。槐花现在连一个树枝都不是了,她成了一节光滑的短棍。
“你能给我一节枝杈吗?”农民问槐花,“我想种在房子边。”
“当然可以,”槐花高兴地给了他一节枝杈,说,“你把枝杈插在地里,第二天就会长出一棵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大槐树。”
第四天,她们又走了一天路,终于在天黑时到了京城。
比赛头一天晚上,牡丹花和玫瑰花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觉,早晨她们精心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小妹妹槐花没有什么可打扮的,因为她只是一节短棍,她跟着姐姐们来到皇宫。
看台上坐着一身龙袍的皇帝和珠光宝气的皇后,文武大臣站在两边。那些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在那里唧唧喳喳。成堆的贵夫人富小姐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戴上亮闪闪的项链,脸上涂着厚厚的粉脂,趾高气扬地炫耀着富有和愚昧。
比赛开始了,一只黄鼠狼站在舞台上,它把尾巴翘得高高的,晃来晃去,好像说,你们瞧我的尾巴多漂亮,有这种尾巴的人才有资格做裁判。黄鼠狼前爪拿着一张参赛名单,每念一个名单,就有一朵花走上舞台表演。它把名单拿颠倒了,结果把君子兰读成了兰子君,“兰子君小姐,兰子君,”黄鼠狼装腔作势的宣读,“兰子君小姐,请上台。”它的尾巴打拍子一样晃了晃,可是没有人知道兰子君是什么意思。
皇后问皇帝:”亲爱的,你知道兰子君是什么样的花吗?”
“当然,当然,”皇帝挺挺胸,“兰子君...... 兰子君...... 当然是蓝颜色的。”皇帝为了显示他的博学多才,好让围着他的官员都能听到,又大声补充:“而且有花瓣,对的,一定有花瓣。” 周围的官员马上拼命地点头,点头的范围越来越大,后来全体观众都开始点头。而且大家都重复着,“一定有花瓣”,“一定有花瓣”,“一定有花瓣”。
吵闹了一阵仍然不见兰子君上台,黄鼠狼这才发现把名单拿颠倒了,它把名单翻转过来,咳嗽了两声,重新开始念。
比赛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花走上舞台,展示着不同的风姿。喇叭花一串串喜气洋洋,栀子花含苞欲放香气扑鼻,梅花弯曲清瘦孤傲清高,向日葵圆脸厚重低头垂颊,菊花丝丝缕缕秋气盎然,水仙花娇嫩无比亭亭玉立......
皇后总是问皇帝,亲爱的什么什么,亲爱的什么什么。皇帝自然每个问题都能回答,而且每一个回答一定非常正确,因为他的话总是被身后的官员们精确地重复着。
太太小姐们更是风骚,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最美的,因此对每一朵花都能找出缺点,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缺点。
“那个梅花怎么没有带叶子了,真是没有审美观点。”“我最喜欢蓝色的荷花,可是却来了朵粉颜色的,真扫兴!”“唉呦,百合花怎么才一朵,还不如叫一合花。” ......
“牡丹花小姐,牡丹花小姐,请上台。”
牡丹花上了舞台,她一步一摇,粉红色的百摺裙一摆一摆,她站在舞台中央,用扇子轻轻遮住半边脸,欲笑还止,然后又转了一圈。
观众第一次见到牡丹花,睁大了眼睛,被她的雍容华贵敬呆了。
皇后过了好一会才对皇帝说出话来:“亲爱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牡丹花!我们皇宫怎么没有牡丹花?你不是说我们的花园有世界上所有的花吗?”
“牡丹花,牡丹花,”皇帝只是说,“牡丹花,牡丹花。”其它的话都忘记了。
太太小姐们也都巴不得在自己的花园中有牡丹花,她们甚至忘记了给牡丹花找缺点。
“玫瑰花小姐,玫瑰花小姐,请上台。”
玫瑰花轻轻一跳,就站在了舞台中央,她苗条的身材如柳枝,两片绿叶捧着羞红的脸,花瓣上滴滴露珠显出风情万种。
观众们嘴张得大大都不知道合拢了,太太小姐们顿时觉得自己太丑了,简直恨不得地上出现个洞钻进去。
皇后结结巴巴地说:“亲爱的,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最,最美丽的花了,把我们花园里的那些种在金盆里的花都拔掉吧,我的天,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花,我的天!”
“所以她叫玫瑰花,”皇帝庄严的说,“玫瑰就是美丽的意思。”皇帝好像发现了真理:“也许叫美丽花更合适,这样表达才正确,我们说话都要绝对正确。”站在皇帝旁边的书记官赶快纪录下这个重要发现。
“槐花小姐,槐花小姐,请上台。”
槐花轻轻走上了舞台。观众们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用手揉了揉眼睛,吃惊的连话都说不上来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没有任何花,连一朵小花都没有,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而且连一块树皮都没有,她是一节光滑的短棍!
黄鼠狼吓坏了,他以为皇帝一定要砍掉他的脑袋,“啪”的一声倒在舞台,昏了。
槐花按规定走到舞台中央,她向观众鞠了一躬,说:“对不起,非常对不起,因为......” 她想解释没有花的原因。
皇后气愤地问皇帝:“这是什么?!”她震惊地把“亲爱的”都忘了。
“这......”无所不知的皇帝说不出话了,“这......"后来,他终于好像明白过来,愤怒地喊道:“把她赶下去!”
“把她赶下去!”“把她赶下去!”“把她赶下去!”观众也都喊起来。
槐花流着眼泪跑下舞台。他们没有给她机会解释为什么没有花,他们根本不想听她解释。他们只看到表面,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心灵的美才是真正的,永恒的,完全的美。
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在乡下才能看到槐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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