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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飞雪 于 11-11-10 09:54 编辑
在八个孩子中杨绛排行老四,她上边有三个姐姐,下边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杨绛天资聪慧,善解人意,她上不和姐姐争权,下不和弟妹争宠,与父母相处,伶俐乖巧,温顺体贴。比方说,父亲饭后吃橘子,她主动帮助剥皮,父亲吃风干栗子、山核桃等,她主动帮助脱壳去衣,果品不论干鲜,一经她手,管保收拾得干干净净。
父亲午饭后要休息,一帮小孩懂事,自动散去。父亲有一次叫住杨绛,说:“其实我喜欢有人陪陪,只是别出声。 ”杨绛乖觉,她拿了一本书,坐在父亲房里,大气不出,静静地翻,遇到要上厕所,或拿什么东西,也是如小猫行地,寂然无声。父亲一觉醒来,看到小天使般的杨绛默默陪侍在侧,心头一个咯噔,瞬间的温暖,岂是俚俗的一件“小棉袄”所能比拟!从此午休,都要杨绛陪。冬天到了,父亲屋里生着通红通红的炉火,火苗要不时加煤,不然就会熄掉。杨绛即使干这种粗活,笨活,也是屏息敛气,出手无声。
(飞雪注:杨绛是钱钟书夫人,今年是她的百岁华诞。我们看的《堂吉诃德》就是杨绛翻译的。她本来精通英语和法语,47岁时决定“偷空自学西班牙语”,从西班牙语原文翻译《堂吉诃德》,经过坚持不懈地完成了这项艰巨的翻译工作。但是书稿未完全翻译就历尽磨难,“黑稿子”在“文革”中“被没收、丢弃在废纸堆里”,“九死一生”,才总算逃过文革劫难。1978年《堂吉诃德》中译本出版时,正好西班牙国王访问中国,邓小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西班牙国王。1986年10月,西班牙国王奖给75岁的杨绛一枚“智慧国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勋章”,表彰她对传播西班牙文化所作的贡献。
她以英国诗人兰德的诗歌《生与死》表明心志:“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这种胸怀,这种淡定,这种从容,只有大儒才具备。
看了一篇讲杨绛和钱钟书的恋爱经过,挺有意思,全文如下:
恋爱
我曾问杨先生:“您和钱锺书先生从认识到相爱,时间那么短,可算是一见倾心或一见钟情吧。”杨先生答说:“人世间也许有一见倾心的事,但我无此经历。
“1932年3月在清华古月堂门口,我们第一次见面,觉得他眉宇间‘蔚然而深秀’,瘦瘦的,书生模样。孙令衔告诉我,他表兄(钱锺书)已与叶恭绰的女儿叶崇范订婚。“叶小姐是启明学生,是我的先后同学。我常听到大姐寿康和后来又回启明上学的三姐闰康谈起她的淘气。姐姐们说,这位叶小姐皮肤不白,相貌不错,生性很大胆淘气;食量大,半打奶油蛋糕她一顿吃完,半打花旗橙子,她也一顿吃光。所以绰号‘饭桶’(‘崇范’二字倒过来)。
“我第一次见到钱锺书时,就想到了这位淘气的‘饭桶’,觉得和眼前这个穿一件青布大褂,一双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大眼镜的书生是不合适的。当时只闪过这个念头而已。”
“您们初次见面后,怎么互相联系的呢?”我问。
“钱锺书见我后,曾写信给我,约在工字厅见面,想和我谈谈。他带我进客厅坐在一张大桌子边角上,斜对面。他要说清一个事实,孙令衔所说不实,他并未订婚。孙令衔和我一同走回燕京的路上,告诉我说:他告诉表兄,我是费孝通的女朋友。所以我说我也并非费孝通的女朋友。他说起身体不好,常失眠。我介绍他读OutwittingOurNerves,我没有书,只介绍了作者和书名。后来他说他借到了,读了。他介绍我读HenriBergson的TimeandFreeWill。”
“您俩都是无锡人,用家乡话交谈?”我又问。“大约讲国语,不讲无锡话,没那么亲密。“我们只是互相介绍书,通信用英文。那时清华园内有邮筒,信投入邮筒,立刻送入宿舍,通信极便。他的信很勤,越写越勤,一天一封。钱锺书曾和我说他‘志气不大,只想贡献一生,做做学问’。我觉得这点和我的志趣还比较相投,我虽学了四年政治,并无救世济民之大志。他也常到古月堂约我出去散步。我不走荷塘小路,太窄,只宜亲密的情侣。我们经常到气象台去。气象台宽宽的石阶,可以坐着闲聊。后来有一学生放气球测试气象,因电线杆上的电线坏了,气球的线碰上电线破损处,不幸触电身亡。死人躺在那儿,我们害怕,就不再去气象台;以后也走上荷塘的小道了,两人也开始像情侣了。有时我和恩钿、袁震散步回屋,我就知道屋里桌上准有封信在等我,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爱上他了。……
“学期终了,锺书要我留校补习一两个月,考入清华研究院,两人就可再同学一年。他放假就回家了。他走了,我很难受,难受了好多时。冷静下来,觉得不好,这是fallinlove了。认识才短短几个月,岂不太造次呢?”阿季(杨绛)在清华借读时,周末常进城去看小时候的好友孙燕华。燕华是叶恭绰夫人最宠爱的内侄女,燕华熟知叶家说钱锺书的种种坏话:狂妄、骄傲等等,都搬给阿季听。阿季听足钱锺书的坏话,都是对她泼冷水。虽然她心上并不认为钱锺书真像他们说的那么糟,不过她没有他那么热切,更没有他的急切,她还不想结婚呢。所以,钱锺书要求订婚,阿季写信说:不能接受他的要求。暑假报考清华研究院她还不够格,得加紧准备,留待下年。阿季说的也是实情,清华本科四年的文学课,一两个月怎补得上?她得补上了再投考。
阿季回苏州了。由于注射防疫针过敏,引发◆麻疹,开始还不厉害,打完第三针,就发得很凶;从头皮到脚趾,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风疹块”,有时眼睛肿得张不开,有时嘴唇肿成猪八戒。过敏反应不算大病,但很顽强,很困扰人。钱锺书一心想和阿季同学一年,不赞成她本年放弃投考清华大学研究院;阿季无暇申辩,就不理他。
钱锺书以为阿季从此不理他了,大伤心,作了许多伤心的诗。他曾用“辛酸一把泪千行”形容此时自己的伤心。《壬申年秋杪杂诗》中,多半是他的伤心诗。1994年钱先生自定诗集时,《壬申年秋杪杂诗》没被收入。现将《杂诗》的序及其中伤心诗若干首抄录如下,或许有助于了解和体会年轻的钱锺书此时的心情。
序曰:远道栖迟,深秋寥落;然据梧,悲哉为气;抚序增喟,即事漫与;略不诠次,随得随书,聊致言叹不足之意;欧阳子曰:“此秋声也!”
著甚来由又黯然?灯昏茶冷绪相牵;春阳歌曲秋声赋,光景无多复一年。
海客谈瀛路渺漫,罡风弱水到应难;巫山已似神山远,青鸟辛勤枉探看。
颜色依稀寤寐通,久伤沟水各西东;屋梁落月犹惊起,见纵分明梦总空。
良宵苦被睡相谩,猎猎风声恻恻寒;如此星辰如此月,与谁指点与谁看!
困人节气奈何天,泥煞衾函梦不圆;苦雨泼寒宵似水,百虫声里怯孤眠。
峥嵘万象付雕搜,呕出心肝方教休;春有春愁秋有病,等闲白了少年头。
“钱先生当时这样伤心,您就一点无动于衷吗?”我又问杨先生。
“我虽然不写信,还是很想念的。蒋恩钿知钱锺书伤心,劝他再给我写信。他写得很诚恳,我很感动,就又和他通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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