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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这条巷子住后,见到一位很特别的老人。老人已到了耄耋之年,孤身一个人住着,身边只有一条纯黑色的狗作伴。老人起得很迟,每天都在10点钟左右才起床,吃过饭之后,就坐在家门口望着远处,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望着,像一尊雕像。那只狗躺在他的脚下,从不离开老人半步,时不时吐出唁来舔试身上的黑毛或驱赶附在身上的虫,一副自娱自乐悠闲无虑的孩子样。 黄昏时,老人会带着他的狗在附近散会儿步,每一次都是那只狗走在老人前面,不紧不慢,与老人相距只有三二步远,似经过专门训练般,配合得很默契。狗脖子上戴着一个白色大铃铛,走动起来发出叮咚的响声。老人不大喜欢与这里的人交往,也很少与人说话,这里的人也就很少与他打呼,大家好象已经习惯了老人的性格和生活方式。 我问久住此地的人,他们告诉我,老人是以后搬来巷子住的,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带着一只狗,那只狗很凶,从来不让外人进老人的屋里,就是外人给它食物它也不吃。老人好象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他来这里有十多年了,很少看见有人来看过他的。老人的生活来源主要是民政局发放的补助,开始大家不知道老人是瞎子,后来是几个顽皮的孩子逗他的狗才发现的。老人的耳朵很灵敏,平时走路就靠那只狗给他带路,他能从狗脖子上那个铃铛的响声来判断路面的不平和沟凼。 我有些不解地又问,既然老人眼睛看不到东西,那么他为什么天刚黑就拉亮电灯呢?门口还挂着两个亮亮的灯笼。 这里的人也不大清楚。他们只知道老人每天晚上都很准时地揿亮电灯和灯笼,至于是什么原因,谁也没有去探究。而我却非常想知道这个迷底。 有一次,我路过老人的家,看到老人坐在门前作凝视状,我想与老人打声招呼,可我刚停下,老人脚下那只狗就呜地窜起来,凶狠地把住门口,吓得我抬腿就跑,而耳朵很灵敏的老人却一动不动,那种入静之态比百岁老僧还忘我。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死心,总在寻找机会了解老人这个迷团。 然而,我失望了。就在这年冬天,老人死了。 老人大概是早上死的,因那一天早上他的那只狗在家里很凄惨地狂吠不止,大家觉得有些特殊,就想法子打开了老人的家门,老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那只狗两只前脚爬在老人的床沿上望着老人不停地吠着,那声音越听越象哭泣,越听越让人感觉凄凉、悲伤。大家便不自主地想上前帮老人料理后事,可那只狗却不许人动老人的身体。最后,大家好不容易把那只狗拉到另外一间房子里关住,然后才把老人的尸体移出来火化。料理完老人的后事后,大家才把那只狗放出来,可那只狗却只能趴在地上喘气,大家给它喂食它连口都不愿张开,双眼挂着两条长长的泪痕。一只多么忠诚的狗啊!大家无不为老人这只狗感动,喟叹。 次日,老人的狗也死了。大家感念这只狗忠心,便把这只狗与老人的骨灰埋在了一起。去埋葬老人和狗的人看到狗脖子上那个大铃铛好玩,便从狗脖子上取下铃铛准备带回家给孩子玩。这时,大家发现铃铛内面是一颗钻石,上面还刻有一个女人的名字。 随后, 人们在清理老人遗物时,发现老人有一口很精致的小木箱,内面有一张褪色的相片,相片上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二岁左右的男孩。相片后面写一行字:共产党真好啊! 直到后来,我才从常来照顾老人的民政局同志那里打听到,老人原来是国民党军队一名训犬大队队长,他听说国民党准备退守台湾省,心中牵挂家里的妻儿,就逃离了部队。偷跑回家时才发现妻儿已被国民党骗上船去了台湾。老人气得病了一场,双眼从那时就瞎了。自此,老人就一直坚持点亮门前那对红灯笼,那对灯笼是他与妻子结婚时挂上的,他每次出勤,妻子总是点着那对灯笼等他,总能等到他平安回家,所以老人也恒守着这分信念,点着灯笼盼妻儿回来团聚。可这分等待太长了,老人没有等回妻儿团聚自己却带着遗憾先离开了人世。 我不曾想到老人竟有这么凄美的故事,心里不由为老人惋惜,对老人祟敬!想起那只狗,原来它是如其主一样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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