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金还是挑刺

挖金还是挑刺

             ——从一篇演讲稿说起

鹤 矾

这只是一篇演讲稿。不煽情，不鼓动，但却很响亮地拨动了我心底的一根弦。

黄亚洲《在营口“首届全国学雷锋论坛”上的演讲》，很老实地转述他在创作《雷锋》时听到的种种声音。有人反对，反对得有道理呀！——雷锋，做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好事，有人看吗？大公无私，把自己折腾得一分钱没有，那不是存心不给自己留活路嘛！雷锋，那个时代的神话，是造神运动造出来的！

这些疑问我也有。才过去几十年，周恩来、雷锋、江姐等等听起来都像神话。不是我们特别健忘，时代不一样了，那土壤没有了。电视上看到是兄弟如何如何争家产，姐妹怎样把年迈的父母当足球一样踢来踢去，朋友如何为了一点钱打得头破血流甚至闹出人命！

这样的时代，还有谁会去做雷锋？还有谁敢做雷锋？做了雷锋自己怎么活？

那么，雷锋不是神话又是什么？

那么，写雷锋的人不是不合时宜的白痴，又是什么？

这里，我不由想起我们最伟大的鲁迅先生。

鲁迅，开辟了一个时代，民族灵魂自我剖析的时代。自从鲁迅之后，很多作家都以挖掘国民的劣根性为己任，暴露阴暗，揭示病根，以引起疗救的注意，以反思疗救的方案。这当然很重要。有病就得治，讳疾忌医，到头来只能毁灭，两千多年前的蔡桓公不就是一个极生动的例子吗？

问题是，某些医生的语言往往有着高度的技巧，就像他们笔下天书一样的字——三分病他会说七分，七分病他会说十分。医好了，当然是他的功劳，如果治不好——你本来就该死嘛！都十分病了呀，手术有种种危险啊，你亲人都签了字的呀……结果你不去医院也许还有几年好活，去了医院，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那是千疮百孔，没的救了！

不，不是这样的！有多少被医生判过死刑的绝症病人，至今还顽强地活着！像霍金只靠两根手指也能挖掘思想的宝藏，像约翰·库缇斯只剩半截身子反而激励了无数人的斗志——哪里就没救了呢？

我真正要说的当然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再不能像某些医生那样，只看到病灶，而忽略了整个肌体，和人自身的免疫力以及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毕竟，我们这个时代和鲁迅的时代也不一样！我们不能只看路面横着的荆刺，而忽略地底埋藏的金矿。

无疑，黄亚洲是作家中一个比较善于挖掘金矿的作家。

从长篇小说《日出东方》中的孙中山陈独秀周恩来到电视剧本《辛亥大都督》中的尹昌衡彭光烈刘麟，哪一个不是为了民主、共和流汗流血，奋不顾身？从长篇纪实文学《中国亮了》中的电力工人到诗集《中国如此震动》中的人民士兵，哪一个不是为了人民的生命和安全在艰苦奋战？

中华有幸，曾生活过一个像太阳一般灿烂的雷锋，他就是民族灵魂的金矿。如果挖掘金矿是白痴，那么，看来，这个白痴黄亚洲当定了！他说：

“我们大家都相当的自私自利，不是说一点点的公德心没有，但相当的自私自利，眼睛基本上都只盯着自己的钱包，盯自己眼下的一小块利益，为此不惜打得不应乐乎，我想，这绝对不是一个民族的健康的生态。我想，世界上各民族也不是这样。”

所以，他义不容辞地挖掘了这座金矿，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重又树起雷锋这根闪光的标杆。但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是唐·吉诃德，因为雷锋精神与骑士精神不一样，它不会过时，也从没在我们生活中真正消失！我们自己就屡屡接受过陌生人的热心帮助，我们自己在一定场合也会热心帮助陌生人。

地震、雪灾与洪水中，施救与被救的不都是陌生人吗？中华民族绝不是一个无情的民族，炎黄子孙也绝不是冷血动物！

“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这个国家，到现在，只要出现大灾大难，雷锋就会层出不穷地站出来。”这就难怪，目睹雪灾中战士的英勇救援，领略地震后的子弟兵和志愿者的无私奉献，从四川回来之后，黄亚洲会发出这样的铿锵之语：《雷锋》，我写定了！

“尽管这种精神标杆很少，但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必须立一个，或者立几个，烁烁闪光的，永不倒下的，一听就觉得热血沸腾的，这样的标杆要有！雷锋就是这样的标杆！”

正像鲁迅以挖掘国民劣根为己任，黄亚洲也总以树立民族的标杆为己任。《日出东方》是这样，《雷锋》是这样，《辛亥大都督》更是这样……是呀，有太阳就有阴影，怎能因为一片阴影而无视太阳的光芒！

每个人都是魔鬼与天使的结合体。只不过有的人天使的成分多一点，有的人魔鬼的成分多一点。但我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就像黄亚洲所说的：

我想，我们每个人的心灵里面，都有这一份善良，有时我们是被压住了，没有被诱导出来，或者被恶性竞争的思维占了很大一部分。所以我们常常会表现出一些冷漠。甚至我自己都害怕做雷锋。

那么，这时候，是不是更需要雷锋来逼走我们心头的魔鬼，让我们向天使靠近一点点呢？那么，为什么铺天盖地地宣传那个自称前三百年后三百年无人能及却连电灯的发明者是谁都不知道的罗玉凤的媒体不是白痴，而挖掘雷锋的黄亚洲却成了白痴？心存善念并教人为善，这难道不是每一个作家的天职吗？想想我们的媒体，我们的孩子，有空为小罗这无聊的丫头兴奋不已，却没空读一读《雷锋》，也不愿想一想雷锋，更不知让自己心头呼呼沉睡的雷锋清醒过来，这难道不是我们民族的悲哀吗？

“我们在生活当中，哪怕在创业奋战的过程当中，我们也要想到，我们内心深处，也要有一份像雷锋那样的与人为善、争取双赢，三赢，四赢，共赢，要有这样的一种出发点，要存在这么一个心态。不是说，我活着你必须要死；不是说我发财了，必须以你的破产为代价为前提，我才能更上一层。不是这样的。”

黄亚洲的语气始终是平和的，就像一个谆谆教导孩子的父亲，在对至爱的儿女说：“你们可以赚钱，但不可以坑人；你们可以升官，但不能不择手段……无论如何，让心头的雷锋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

是的，我从没见过这样心平气和的演讲稿。娓娓道来，却看得人心潮难平。是的，我们需要鲁迅来挖掘病根，但我们也需要沈从文来奉献那美得醉人的人性与人情，不然，我们会误以为自己已经病体难支，无药可救！

谢谢黄亚洲下决心开挖的这座金矿，它的名字，就是《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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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赋予不同年代的人不同的价值标尺，那个年代的人可能更适合用雷锋这样的榜样人物来引导大众，而放到今天，“雷锋”两个字多多少少有点说教的含义，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现在“挖掘雷锋的黄亚洲却成了白痴”的原因吧。
其实追逐罗玉凤也不见得就是白痴，这或许就是现在人可以接受的那种方式，用搞笑、反讽的方式警戒自己不要成为像罗玉凤那样狂妄的井底之蛙。

市场经济下就没有了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