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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周德东——雪花那个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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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1#
ZzcooL 发表于 05-1-8 15:41:28 |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雪花那个飘

                                    周德东

  东北的天更蓝一些。   你不信的话,可以像我一样站在中原举目四望,你会发现,东北的天空很沉静,很深远,很纯厚。   那就是我故乡的天空了。   接下来,你可以把中国想象成四个色块——东南的土灰褐,西南的土猩红,西北的土米黄,东北的土墨黑——那么,我猜你喜爱的准是最后一色。   黑神秘。   那里是一片平坦而广袤的荒凉。那里曾经是淘金的冒险者、逃荒的穷苦人、逃亡的死囚犯……纷纷投奔的乐,亡命徒丛生。因此,生那里长在那里的男人身上都有一种野蛮的基因。   基因是血。   血从祖辈身上一代代地流传到我的身上,在我的躯体里澎湃,有火枪的硝烟味,有腰刀的铁锈味,有野狼的皮毛味,有山兔的生肉味。   我是一个有匪气的男人。   我不可能终生留在小巧而和善的绝伦帝小镇,我十八岁那年的出生是必然的。当时,母亲立在苍天花杆夹成的栅栏前朝我木木地望,大大的雪披了她一身。   走出几步,我又返回去,停在她面前。   母亲仰着脸看我,看着看着就哭了,她低头避开我的目光,只说了一句:“记着,别和人打架……”   十年弹指间。   我走过了墨黑的土、米黄的土、猩红的土、灰褐的土,成了一个辽阔的男人。而母亲从小到老没有走出过伦帝小镇一次,只是在家里家外的那蜥蜴之地耗去她的青春,逝去了她的美丽。   每次想起母亲,觉得她活得那样狭小,心中都不由地生几许哀怜来。   这么些年,我遇过大风大浪,但是我平安地活过来了。我活着返回故土见母亲。   又是一个雪天。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一进屋,我一眼看在火盆前的母亲,心猛地一酸。   母亲老成了什么样子啊!   她的牙掉光了,两腮瘪瘪的,头发也花白。她瘦而小,几乎像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并且,她看起来脏脏的——我想到,她和父亲都已经洗不动一件哪怕是最轻的衣服了。   母亲看见了我,好像被什么击了一下似的抖了抖,然后就木木地望着我,终于嘴一撇一撇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用老得我不再熟悉的声音说道:“小死东子,这一走就是十年,谁想到还能看到你……烤烤火,烤烤火,一定冻透……”   晚上,母亲睡着了,父亲对我低声说:“你摸摸你妈妈的膝。”   我迟疑了一下,轻轻去摸,厚厚的、硬硬的一层茧。   父亲说:“你妈妈供了一个佛像,每天晚上她都要跪在那里求老佛爷保佑你平安无事……我骂她,她也不听。整整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   母亲怕我在外面惹是生非,在佛前求了三千次。   我的泪蓦地涌出了眼眶。   “今天早上,那佛像倒了,她就说,东子要回来了,东子要回来了,我还以为她是想你想得说胡话呢。”   母亲总是生病。不过,我回家的那段日子,她的身子硬实多了,常常笑,还忙忙乎乎地为我煮鸡蛋。   我离开绝帝小镇的那个日子,天又下雪。   我知道我此次离家是什么含义,我知道我和母亲已是诀别。再过十年,我肯定是见不到她了。也许,在我登上客车的那一瞬间,母亲就完了。   母亲还像十年前那样,立在雪中木木地望着我。   我为了冲淡离别的悲戚,我为了母亲不至于崩溃,轻描淡写地说:“妈妈,我去车站看看,可能没有车了。”   母亲却极敏感,她“哇”地一声像孩子似的哭出来。   然后,她就瘫倒了,在雪地上越哭越厉害,抽搐成小小的一团。   我轻轻一抱就把她抱起来,哽咽着说:“好妈妈,不哭!好妈妈,你不哭!”   她的牙咬得紧紧的,手攥得掰不开。   我把她抱回屋,放在火盆前,用力揉搓她的胸口。她渐渐醒过来,死死地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不放,眼睛空茫茫,仍是不会说话……   最终,她的儿子还是走了。   我坐在车上,哭了五个小时。   我忽然想,尽管我四处漂泊,走过很多很多地方,但是就像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我永远走不出母亲的心。母亲生存的环境很小很小,然而她的心却是比我流浪的土地更博大的天。   母亲是天啊!   你站在中原望一望,她蓝得不能再蓝。

雪花那个飘

                                    周德东

  东北的天更蓝一些。   你不信的话,可以像我一样站在中原举目四望,你会发现,东北的天空很沉静,很深远,很纯厚。   那就是我故乡的天空了。   接下来,你可以把中国想象成四个色块——东南的土灰褐,西南的土猩红,西北的土米黄,东北的土墨黑——那么,我猜你喜爱的准是最后一色。   黑神秘。   那里是一片平坦而广袤的荒凉。那里曾经是淘金的冒险者、逃荒的穷苦人、逃亡的死囚犯……纷纷投奔的乐,亡命徒丛生。因此,生那里长在那里的男人身上都有一种野蛮的基因。   基因是血。   血从祖辈身上一代代地流传到我的身上,在我的躯体里澎湃,有火枪的硝烟味,有腰刀的铁锈味,有野狼的皮毛味,有山兔的生肉味。   我是一个有匪气的男人。   我不可能终生留在小巧而和善的绝伦帝小镇,我十八岁那年的出生是必然的。当时,母亲立在苍天花杆夹成的栅栏前朝我木木地望,大大的雪披了她一身。   走出几步,我又返回去,停在她面前。   母亲仰着脸看我,看着看着就哭了,她低头避开我的目光,只说了一句:“记着,别和人打架……”   十年弹指间。   我走过了墨黑的土、米黄的土、猩红的土、灰褐的土,成了一个辽阔的男人。而母亲从小到老没有走出过伦帝小镇一次,只是在家里家外的那蜥蜴之地耗去她的青春,逝去了她的美丽。   每次想起母亲,觉得她活得那样狭小,心中都不由地生几许哀怜来。   这么些年,我遇过大风大浪,但是我平安地活过来了。我活着返回故土见母亲。   又是一个雪天。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一进屋,我一眼看在火盆前的母亲,心猛地一酸。   母亲老成了什么样子啊!   她的牙掉光了,两腮瘪瘪的,头发也花白。她瘦而小,几乎像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并且,她看起来脏脏的——我想到,她和父亲都已经洗不动一件哪怕是最轻的衣服了。   母亲看见了我,好像被什么击了一下似的抖了抖,然后就木木地望着我,终于嘴一撇一撇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用老得我不再熟悉的声音说道:“小死东子,这一走就是十年,谁想到还能看到你……烤烤火,烤烤火,一定冻透……”   晚上,母亲睡着了,父亲对我低声说:“你摸摸你妈妈的膝。”   我迟疑了一下,轻轻去摸,厚厚的、硬硬的一层茧。   父亲说:“你妈妈供了一个佛像,每天晚上她都要跪在那里求老佛爷保佑你平安无事……我骂她,她也不听。整整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   母亲怕我在外面惹是生非,在佛前求了三千次。   我的泪蓦地涌出了眼眶。   “今天早上,那佛像倒了,她就说,东子要回来了,东子要回来了,我还以为她是想你想得说胡话呢。”   母亲总是生病。不过,我回家的那段日子,她的身子硬实多了,常常笑,还忙忙乎乎地为我煮鸡蛋。   我离开绝帝小镇的那个日子,天又下雪。   我知道我此次离家是什么含义,我知道我和母亲已是诀别。再过十年,我肯定是见不到她了。也许,在我登上客车的那一瞬间,母亲就完了。   母亲还像十年前那样,立在雪中木木地望着我。   我为了冲淡离别的悲戚,我为了母亲不至于崩溃,轻描淡写地说:“妈妈,我去车站看看,可能没有车了。”   母亲却极敏感,她“哇”地一声像孩子似的哭出来。   然后,她就瘫倒了,在雪地上越哭越厉害,抽搐成小小的一团。   我轻轻一抱就把她抱起来,哽咽着说:“好妈妈,不哭!好妈妈,你不哭!”   她的牙咬得紧紧的,手攥得掰不开。   我把她抱回屋,放在火盆前,用力揉搓她的胸口。她渐渐醒过来,死死地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不放,眼睛空茫茫,仍是不会说话……   最终,她的儿子还是走了。   我坐在车上,哭了五个小时。   我忽然想,尽管我四处漂泊,走过很多很多地方,但是就像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我永远走不出母亲的心。母亲生存的环境很小很小,然而她的心却是比我流浪的土地更博大的天。   母亲是天啊!   你站在中原望一望,她蓝得不能再蓝。

沙发 2#
光速拖拉机 发表于 05-1-23 14:28:00 | 只看该作者

一看周德冬就想到恐怖小说。《文友》时代写美文的那个周德冬一去不复返了。

板凳 3#
北京兔年顶呱呱 发表于 11-12-13 04:22:10 | 只看该作者
楼主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马扎 4#
罗克 发表于 12-5-19 02:01:19 | 只看该作者
回答了那么多,没有加分了,郁闷。。  
草席 5#
江河之行 发表于 12-7-10 01:24:44 | 只看该作者
感謝樓主  
地板 6#
我又喝多了 发表于 13-3-15 12:08:58 | 只看该作者
支持一下  
站票 7#
灵异爱春春 发表于 13-3-27 02:21:50 | 只看该作者
谢谢楼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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