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就报起活儿来:把货从仓库里搬出去卖;到盈民国去采桑叶;到一臂国去提货……总共有十几项之多。
一大群小人儿站在我们腿前,静候他们的老板分派工作。特特老板却首先毕恭毕敬地转向我和怪老头儿,征求我们的意见。我说:
“我帮你们搬货、卖货吧!”
这个活儿挺好玩儿。我可以在搬东西的时候看看他们到底都卖些什么“稀罕物”。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寻找一下怪老头儿的大烟斗。我总怀疑烟斗就塞在这些货物中的某个角落。
怪老头儿显然知道我的用意,他马上说:
“我跟他一起干!”
所谓“仓库”就是指这座大帐蓬。原来这座帐篷是临街的。对于这些小人儿来说,这条街实在是太宽、太长。街道两旁都是商店和摊床。许多摊床也都在忙着摆出货物,已经摆好的,就尖声吆喝叫卖。街上人来人往,多数是特特老板这样的小人儿,中间也夹杂着和我们高矮差不多的大个子。
帐篷外有一片大大小小的空架子。我和怪老头儿把特特老板指点给我们的东西搬出去,摆到架子上。帐篷边缘摆着许多平板车,有两轮的,有四轮的,还有好几个安装着滑轮的木架,该是他们搬运大件东西的“起重机”。可是我和怪老头儿根本用不着动用这些工具。最大的箱子我和他合力一抬也就出了帐篷,一举就上了货架。倒是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麻烦,要把它们一件件装进一个大袋子里提出去。
怪老头儿挺得意地说:“咱们一个顶他们三十个也不止!该不该给咱们一大笔工钱?”
我说:“工钱就是您那件‘无价宝’嘛!他给您十颗大钻石的时候您说‘卖了!’他准不要。偏偏您多少钱都不卖!”
怪老头儿叹了一口气:“别说了,后悔药难吃!”
接下来,他凑近我,拍拍他的衣袋说:“我找到一件好东西!”
他鬼头鬼脑地朝四下里看看,把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给我看。那是特特老板准备给我们做“整容手术”的一把小剪子。
“嗐!”我泄气地说,“我还当是您找到烟斗了呢!”
怪老头儿低声说:“这玩意也有用!你看那个蚕女多可怜,还不让那个吸血鬼小老板折腾死?我替你放哨,你去把她放出来!”
我说:“我放哨,您去!”
怪老头儿说:“这里头还那么多呢!下一个我去,公平合理。咱们俩都出出入入的,也省着他们起疑心!”
方笼子是竹板条扎的。小剪子很锋利,我很快就剪断几处麻绳,抽下四条竹板。我谎慌张张地用力一扳,大蚕茧从方笼的开口处倒下来,“砰”地然撞在地面。一个小人儿从一堆东西后边探出头来看。我跨上两步,一把将他从空隙里掏出来,张开剪子对准他脖子:
“老板派你来监视我的吧?”
他吓坏了,小声说:“是……是的!”
“我饶了你,你发誓不说出去!”
“我发誓!”
我放下他,他一溜烟走了。
我立刻用剪刀在大蚕茧顶端剪出个大洞。
一个披着半透明薄纱的女孩子从洞里爬出来。我也顾不上她是不是能听懂,急忙告诉她:
“快跑!”
她站起来,迷惘地看着我。我又向她作了个让她跑的手势。她好像明白了发生的情况,惶乱地说了句:
“谢谢你!”
然后,她竟轻飘飘地离地而起。是“薄纱”似的的东西在起作用,原来那是她的一双蝉翼似的大翅膀。她就扇动着那对大翅膀飞了起来!
她很聪明,在空中稍作停留,顾盼一下周围形势,就朝向后面,翩翩飞出大帐篷。
怪老头儿没有食言,他也放飞了一个蚕女。他比我干得还要漂亮,就在解救这个蚕女的同时,用一条蚕丝把五个小人儿结结实实扎成一捆儿,塞进一个空箱子里。他们是特特老板留下来,专门负责缫丝的。留下监视我们的那一个不敢出去报告,这五个一解决,大帐蓬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我们一边帮特特老板搬东西,一边帮他的倒忙,只要哪个蚕茧结牢了,就弄个大口子,将蚕女放走。
最后一件货物是睡在木头笼子里的一头小兽。它很像猪,只不过嘴巴稍尖一些,身上还长满火红色的毛。我和怪老头儿一抬笼子,它醒了,“噌”一下子窜起来,冲着我叫:
“你浑蛋!你爸爸是兔子,你妈妈是猫,你是狗!”
我和怪老头儿都吓了一大跳。我道歉说:
“对不起!我们抬得猛了点儿,不知道你的觉这么轻……”
它不肯罢休,又骂道:“姥姥的,你爷爷是头号鸡蛋,你爸爸是二号鸡蛋,你是三号的!”
怪老头儿冒火了:“你才是鸡蛋呢!都给你赔不是了,你还想怎么着?”
那头红猪把脑袋转向怪老头儿,大叫说:
“你个老杂毛!你是我儿子,你爸是我孙子!你姥姥是个刺猬,你奶奶是只公鸡!”
怪老头儿气得暴跳如雷。他张目四顾,看样子是想找件趁手的家伙儿,狠狠戳它一下子。特特老板闻声跑进帐篷,笑着对怪老头儿说:
“老先生不要动气,跟它计较不得!这种东西名叫‘山膏’,是‘苦山’树林里生长的一种稀有的怪兽。它见着谁骂谁,倒不是对您有意见……”
那只红猪听见特特老板说话,又把头转向他,大骂起来:
“让你们家失火,把你们全烧死!让你过马路的时候,汽车把你轧死!让你生出的丫头是只猴子,让你生出儿子是头叫驴!”
特特老板无可奈何地说:“您瞧瞧!”
怪老头儿盯着那怪物说:“果然不错。”他又摇摇头:“你怎么什么都卖?谁会花钱买这种东西!许是为了吃肉?”
特特老板说:“这您可错了!本地人把它当成名贵的鸟儿,它的价钱比百灵要高出一百倍!它会六百七十八种不同的骂法,骂两个时辰不带重复的!我费了半年的功夫,总共才弄回来五头,一天之内就高价卖出去四头!我又把价钱提高了三倍,才算把这头留下来。”
我说:“还真有乐意挨骂的!”
特特老板说:“不,为了当助手,当家庭教师。跟人家吵架,骂不过对手了,就把它请出去,包管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败下阵去。平日就跟它学骂街,把它骂人的招数都学到手,就天下无敌了!”
怪老头儿不屑地说:“拿到我们那儿去,分文不值!我们那儿骂人,都骂得油着呢。就说我那个街坊吧:她从上午八点骂到吃午饭底气还是那么足,一个锛儿不打就骂出来两千七百八十种花样儿来。你这个什么‘山膏’算老几呀!”
特特老板好像有些动心了:“真的呀?您住的那地方离我们这儿远不远?”
怪老头儿说:“怎么着,打算着跟对付我们似地,把我那个邻居大嫂也咬昏了,运来卖钱哪?”
特特老板说:“不不,我出大价钱买!”
的,海啦!‘你姥姥是个刺猬’,这叫什么呀?到我们大街上听听去!那才叫‘国际水平’呢……”
我
怪老头儿说:“怕是你没那么多钱。在我们那儿,超过你这只‘山膏’水平 们说话的功夫,那只“山膏”不停地叫骂,一点儿累的意思都没有。怪老头儿倒也有些商业头脑,他捅了我一下说:
“趁着它没睡觉,赶紧抬出去。把它摆在货架子最高处,咱们就省着做广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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