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刺猬
那年我在路边捡到一只小刺猬。
它蹲在那个小小角落里,浑身的毛湿漉漉的,身子不停地发抖,像是一团即将熄灭的炉灰。
我走到它跟前的时候,它很艰难地回头看着我,轻轻地说道:带我回家好吗?
我心疼地抱起它,把它放进我的怀里,然后带它回了家。
我相信我的怀抱是温暖的,因为我也能渐渐感觉到它的温暖了。
第二天它便活泼起来了,屋里到处转悠,有时在我的裤角上蹭痒痒,当我把手放到它面前时,它竟会把我的大姆指当骨头啃。
这可爱的小东西,我把它捧在手里,问是谁遗弃了它。
它很悲哀地看着我,说它一直没有找到爱他的人,所以自己偷偷从主人那儿溜走了。
于是我更加爱惜它,我想让它知道它不是孤单没人要的。
我散步的时候把它放在我的肩上,吃饭时把它放在我的饭桌上,睡觉时把它放在我的枕头旁边。这小家伙,我已经跟它形影不离了。
它也一天比一天活泼,可不知为什么,却总是长不大。
一天我把它捧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它光溜溜的软刺,这小东西越来越可爱了,就像一个失去翅膀的天使。
它突然用眼睛看着我,问我喜欢它吗?
“我说喜欢。”我捏着它的耳朵,悄悄地对它说,“你是我的小宝贝。”
“那可以爱我吗?”它似乎红着脸。
我心里一颤,人类怎么能爱一只刺猬?
于是它不说话了,静静地蹲在我的手心。
我的长不大的小刺猬呀。
第二天,它便一动不动,整天用眼睛瞅着我,但不说话。
我问它为什么不理我,是生我的气了吗?
“86小时。”它喃喃地说道。
“什么?”
“我说我已经看了你86个小时了,包括你睡觉的时候我都在看着你。”
“噢?为什么?”
“我怕以后见不到你了。”
我摸摸它身上毛茸茸的刺,它还是只小刺猬,还是不懂得用刺来保护自己的年龄,它的想法,也真的天真。
唉,我说:“我不会像以前你的主人一样遗弃你的。”
“我知道,可是……”它不说话了,仍旧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停下手中的活儿,静静地看着它。
它的眼睛很纯净,黑的地方和白的地方都闪动着好看的光茫。
后来我累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它已经俺俺一息地缩成一团,像我刚捡到它那样的虚弱。
我捧起了它,我的手掌感觉到了它的冰冷。
“知道吗?”它说,“我是一个被施了魔法的女孩,魔法师说,只要有男孩对我说我爱你,我就能重新变成人,并且能活下去。”
“我爱你,”我大声说。
“太晚了,”它很悲哀地看着我,“知道答案时,咒语就解不开了。”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
“能永远记住我吗?”它说
“不知道呢,这一切都像梦一样。”
“好冷,把我抱紧些好吗?”
我把它贴紧我的胸口,让它感到我心脏温暖的跳动。
它突然鼓起了刺,好尖的刺,我被扎出了血,血迹在我衬衣上慢慢扩大。
这样你就会永远记往我了,它调皮地朝我笑着,我也笑了。
“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小刺猬。”
“不,我有名字了。我出生的那地方大家都叫我等待,静静的等待。本来昨天我应该离开你去寻找新的主人了的,不然就会死掉,可是我舍不得。”
它说完这些话,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胸口开始疼痛起来,像千万根针在刺着我的心,我知道,那是它施加于我身上的魔法。
我也知道只要忘记就会解脱,就会像那些善于遗忘的人一样过着自在的日子。可是我不愿意,就像它宁死都不愿意离开我一样。
我只想让它知道,它的愿望实现了,它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
如果你想要永远记住一个人,是因为他曾为你带来了欢乐,但真正能让你永远记住他的,却是他带给你的疼痛。
于是我带着这份疼痛继续在人世间活着,时常,在静静的夜晚,在热闹的人群里,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我的心都会疼痛,因为这疼痛,生活中的一切欢乐都变得黯然失色,但我宁愿选择承受,因为我知道,疼痛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她,那个名叫等待的变成小刺猬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