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八十年代的上海缩影[二]

[二]南市小户人家

很小的时候,我就看过电影,小刀会，对于电影里的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我是记忆犹新。如果你没来过上海，怎么也不会想到，那英勇悲壮的故事，里面所有的主人公，写的就是，发生在南市老城区里的故事。

1853年，为了反抗清廷和帝国主义的侵略，上海志士周立春，揭竿起义，高举反帝，反清的大旗。各路英雄纷纷响应，刘丽川，周起亮等率众攻克了上海县城，生擒了上海道台吴健彰，并在老城隍庙，即如今的上海豫园，建立了起义军总指挥部。1855年二月，在清军联合法军的联合夹击下，起义军终于弹尽粮绝，全部壮烈牺牲。

南市人家，多为贫苦百姓人家，在八十年代的上海，大部分上海人，只要一听说你住在南市，也是会对你不肖一顾的。因为，最起码，人家会认为，你是最没有本事的那种上海人，还没有接近大都市的现代化，连一套公家的新型住宅都没混上。

如果你想知道，过去的上海，和如今的大上海有何不同。那么，你就沿着南京东路和淮海东路，一直到黄浦江边的外滩走一遭，然后，再到南市的南仓街，和老城隍庙里转一下。南市，是上海的历史文化中心，只要你一到了那里，完全凝固的历史画卷，就会展现在你的眼前。旧城墙的遗址，历尽沧桑的老城隍庙，狭窄的小街道，还有，基本维持了前清时期风貌的，低矮的住宅建筑群。一切都会这样的告诉你，这，就是一百年前的大上海。这里的阿公和阿婆们，国语普通话，基本上说得不好。对于你提的问题，不是摇头就是摆手。可是，当你一问起，当年太平天国和小刀会的起义的故事，他们都会充满自豪，眉飞色舞地，用半懂不懂的普通话，给你说上一段。

在一条条，汽车根本进不去的狭窄的街道里，随意走进一户人家，阁楼式的旧式建筑，木质的狭窄楼梯和地板，其中，没有任何卫生设备。楼上走路脚步稍微重了点，楼下都会用拖布的木把当棍子用，咚！咚！咚！咚！的敲击着天棚，向你抗议！初次来到这样的环境，我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主人爬上了楼梯。一张旧式八仙桌，两把藤椅，还有一张很大的棕绷床，床下面，是一个洗浴用的漆木制的漆花大木盆。

主人好客的让我坐下，我看了一眼糟烂的地板上，隐约还透着光亮，于是，就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主人不解的看着我的动作，有些近似乎好笑，就问我说：“是脚受了伤吗？”我一脸不好意思的回答：“实不相满，我是怕，我们北方人脚步重，万一踩烂了地板，漏到楼下去。主人听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说：“我们都住了几十年了，习惯了，没那么不结实！”

女主人看到家里来了北方客人，也有一点措手不及，她，下面穿着一条，带有浅蓝色花纹的肥大短裤。上身，除了胸部的乳罩有一点遮掩之外。其他，所有的零部件都裸露无疑，我赶快把视线转移到了别处。女主人眼见我一脸的尴尬，赶紧说：“刘哥没什么关系的，我们上海的夏天太热，家家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时，我看到她，已经在上身，套上了一件和她下身的短裤，一样花纹和颜色的花衬衫。

我和男主人边喝茶，边聊天儿，男主人示意女主人去买菜，他们问我想吃什么，我下意识的问他们：“这上海的的大闸蟹，还有那对虾多少钱一斤？”女主人似乎懂了我的意思，忙说：“刘哥，今天，我就请你过过瘾，很便宜的，才七八块钱一斤。”一会儿，女主人提着个竹篮子回来了，她买了一大蓝的大闸蟹和对虾，还有一个硕大的，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鱼头。

一会儿，饭菜都烧好了，很简单，一碗鱼头汤，一盆清水煮的蟹和虾，还有一盘青菜，烧鸡毛菜。男主人示意我喝酒，我说不会，他感到很奇怪说：“我认识的所有北方人，尤其是你们东北人，个个都是海量，而且都喝高度的白酒，喝起来，我们都吓的要死，你怎么会滴酒不沾呢？”

于是，我就给他讲了不能喝酒的理由，他听了不解的摇了摇头说：“好，你就以茶代酒，说着，他和女主人，每人倒了一杯绍兴的老酒，我们就尽兴的吃喝起来。酒至方酐
，言语投机，双方话也就多了起来。我试着问了一句说：“单位没给你们解决房子吗？”男主人回答说：“给我在浦东调了一间，我没要，太不方便，我们这里流行，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和人家谈对象的时候，提亲的人只要是一说浦东的，你的条件再好，也没人跟你。”那时，这也是个残酷的现实，他们都认为，浦东是乡下。

席间，女主人突然站起身说：“刘哥，你先吃着，我去方便一下，我的眼睛一亮，因为，我早就憋的有些内急了，就是没好意思问，卫生间在哪里呢？眼见女主人去了门后
，随手拉出一个马桶来，门的上方，和墙壁之间有一条绳子，上面挂了条帘子，她随手一拉，就坐在门后的马桶上方便去了，我赶快把眼睛一闭，屏住了呼吸。

偶然间，洞悉了这解决内需的方便之地后，我的膀胱就更加和我作起对来，有些让我忍耐不下去了，就在膀胱马上就要发生爆炸，液体肆意横流的，万分之一秒的瞬间。我再也按奈不住，那假惺惺的绅士样子了，我也站起身来，正式向两位主人申请，也要去门后方便一下。男女主人同时都笑了，女主人帮忙操作了一下，她打开马桶的盖子，然后拉上门帘，她就出去了。这足足憋了，有两个兆帕以上大气压的膀胱，一下子得到减压，足足放了有三分钟，从里面出来那个滋味儿，简直就像个小神仙。

然后，又稳稳当当地坐到了桌前，男主人笑着说：“以前的上海，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的房子，走遍全市，你也不会找到几处公共厕所。现在，还有南市普陀和闸北一代，剩下不少这样的老房子。不管到谁家都是一样的，你要是羞于坐马桶，你就当不了上海人。

我仔细一想，他们说的也对，男女之间，穿着层薄薄的衣服，不就是隔着一层布吗！
人家远在门后，也隔着层布，还有什么害羞的呢？况且，双方也都是结婚生子的人了，双方那点零部件，不用说，也都互相见识过。这样一想，我也就心安理得了。

通过这样一想，我反倒敬佩起江南女子，待人温柔宽厚，和不拘小节起来。心想，怪不得北方什么都比南方和上海落后，最起码，在传统观念上，我都不如一个上海女子开放。

席间，女主人端上了一大碗鱼头汤，并递给我汤匙，让我尝一尝。说是用，最名贵的一种什么鱼的头做的，我都忘了究竟叫什么鱼的鱼头，据说鲜美得很。盛情难却之下，我尝了一口，咬着牙才把这口汤咽到肚子里。嘴里的鱼腥味儿，直令我作呕。我心里在想，“这鱼头汤，怎么和我家洗鱼的水，一个味儿呀！”两位主人也尝了一口，然后，放下汤匙，赞不绝口的说：“今天的鱼头汤真鲜，有味到！刘哥你多喝点，能进补呢！”

这使我想到，原来北方人都是属狼！南方人都是属猫的呀！因为，不久前，我刚刚招待了一位，广东来的朋友，我请他吃，我们家乡最鲜美的涮羊肉。我那位广东朋友尝了一口，然后，就不怎么动筷了，看着我肥吃肥喝的那个劲头，我的朋友似乎有些不舒服。于是，我问道：“是胃不舒服了吗？”他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吃不惯羊肉的这个味道。”

我滔滔不绝地，向他推销吃羊肉的好处，可是他还是直摇头，没办法我又给他要了几个，绿色的青菜，他才拿起筷子吃的津津有味儿。眼下我在上海的这一幕，不是正和我的广东朋友一样吗！于是，我一生中，终于悟出了一个最正确的结论，那就是，南鱼北羊
，南猫北狼，南鱼北羊，结合在一起，不就是个鲜字吗？这就是我们中国的饮食文化了。

十几年过去了，上海，在邓公的关照下，起了翻天复地的变化，也许，我再去上海，那门后四处找马桶之事，可能大部分见不到了。可是，我坚决相信，南鱼北羊，南猫北狼的真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因为，鱼的腥味儿，和羊的膻味儿，已经被这南北两方的人民，以基因的形式，深深的遗传给他们的后代人了。所以，北方人，每天，还照样大肆咀嚼着羊肉的膻味儿，而南方人和上海人，还照样喝着，洗鱼水一样腥味儿的鱼头汤。

这就像，穿衣戴帽，各好一套，绝对不可强求。所以，我决定，改善一下，这北方狼的形象。首先，从我这里是改不了，因为，几十年的习惯性，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得过来的。于是，我给我的儿子下了道命令，将来，要讨老婆的话，长江以北的，长得再漂亮，一律不要，一定要在江南，讨个温柔--漂亮--贤惠的的女人做老婆。好赖以改善一下，我们这北方狼的蛮荒民族的基因。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是准备送上门去的，儿子大学一毕业，我们就举家南迁，来个东北虎再次南下江南，到时候，说不上，又和哪位网友做邻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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