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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南行时,送我两盆花。一盆是仙人掌,一盆是芦荟。
它们根扎在有限的空间里,但枝叶却郁郁苍苍,异常繁茂。那盆仙人掌的掌长得过大过多,朋友用毛线把它紧紧地绑在花盆里栽的一根小棍上。
放进家里,占了很大的空间,且行动极不方便,我好多次都想把它处理了,可看到它们那茂盛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又想到有它们存在,可以使屋内的空气清新,就留下了它们。
冬天到来了,北风呼呼地刮着,时不时地飞舞着漫天风雪。放眼望去,天地间只有灰黄的颜色,偶尔点缀几点雪花。北方的冬天极其漫长萧条。现在,在家里摆上两盆绿色的植物,有一种生命的感觉。虽然没有花朵,我也喜欢。
有一天,我经过时,不经意手碰到了仙人掌,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疼差点使我流出眼泪。我用创可贴包着伤口,走到那仙人掌前,和它说:“你可不能刺主人啊!”想想,满身有刺不是它的错,只能怨我不小心。没想到,夜里我又被那盆芦荟刺了一下,那芦荟足有半米高,舒展的叶子,边缘上都是锯齿,那么硬,被它刺伤不亚于仙人掌。我顿时有了恨意,想把它们扔出家门,妻子拦住了我。
直到有一天,淘气的儿子被仙人掌刺破了四五处,鲜血淋漓,我一下子发火了,抱起这两盆,扔在了楼道里,差点踹它们两脚,妻子也没有拦阻。
我住的地方是旧式楼房,楼道里没有暖气,还时时刮过凛冽的寒风,与院子里不相上下。我幸灾乐祸地想:这家伙,你们的死期到了,第二天,我就可以把你们扔了。
第二天,我出去一看,这两个家伙还硬撑着,虽然有些披头散发,但还挺着身子。第三天,我再看时,还是原样子……一天天过去了,它们的形状没变,还和那天看到的一样。我有些愤怒:“这两个家伙,适应能力这么强,热带的植物在零下二十多度还没有冻死,还在顽抗……”妻子打断了我:“它们生命力这么强,就不要残害它们了,这是一种对生命的抗争啊!”我只好作罢。
我路来路过就不去注意它们了,偶尔看到它们的盆子里有一些冰,我想:肯定是善良的妻子在浇灌它们,我倒要看看你,你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三九天到了,刺骨的寒风好像就在家里,夜里我们都瑟瑟发抖,我想那两盆花肯定完了。没想到,它们还是原样子,我被感动了,它们的生命力何其强也!妻子拿着塑料纸想给它们穿个衣服,可它们旁逸斜出,实在没法下手,她只好作罢。
朋友来了都在笑:你们真够残忍的,把热带植物变成寒带植物,我倒要看看,它们能比得上梅花?我说:你们拭目以待吧,奇迹会出现的。
冬天一天天远去了,春节的爆竹预示着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我时时注意着这两盆可怜的东西,没想到,它们还没有死掉,只是仙人掌低下了头,而芦荟还昂首挺胸,我有些感动:也许芦荟代表了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而仙人掌它却在打击面前开始屈服了。我想,仙人掌用不多久,它会一命归西的。
春天终于来了,北方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料峭的春寒还在威胁着大地。两盆植物有了些变化,那仙人掌的头越来越低了,像一个八十岁的老翁。而芦荟依旧挺拔,只是叶子有些皱。到底谁会赢到最后呢?
天气渐渐变暖了,楼道里和家里的温度几乎相当,更没有把这两盆花拿进家里的必要了。摩托车过来过去时,终有些不便,于是,我把它们放进了一个闲置的房子里。简直就是束之高阁,不闻不问了。
天天看不到它们,我渐渐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妻子和我说:“你知道吗,那挺拔的芦荟死了,叶子都干了,我浇了很多的水,也救不过来了,真可惜,多有骨气的花啊!”
我说:“那真是一条汉子,临危不惧,至死不屈。仙人掌呢?”
妻子说:“好像活着呢,我看那叶子好像有点湿,可离死也不远了,唉……”
我也懒得去看它。
日子就这样飞逝。
有一天,我无意中进了那个家,看到了那死去的芦荟,叶子已经挤到一起了,还在挺着身子。而那盆仙人掌,似乎头更低了,皱皱巴巴的,看上去很不舒服。盆子里的土是湿润的,看得出,妻子还在关注着它。本来想把它们扔掉,可看在妻子善良的心上,就走了。
接下的日子里,我忙得焦头烂额,似乎忘记了一切无关紧要的事。
夏天到了,阳光开始直射北方大地,大地热得像在蒸笼里。
一天,妻子高兴地对我说:“有件事你绝对想不到!”
我很疑惑:“你中奖了?还是怀孕了?”
妻子没有理我,却拉着我向那个闲置的屋子走去。
门是虚掩的,一进门,妻子就指着那盆仙人掌说:“你看,它活了!”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在仙人掌的头上长出了一个小小的手掌,小巧玲珑,稀疏的几根刺,软软的,那颜色,青翠欲滴。而那盆死去的芦荟,它早已面目全非了!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了:“真是想不到啊,它居然活过来了,奇迹啊,它的生命力多强啊!”
我看着这两盆花,无限感慨。其实,这两种不同的花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生活态度。当打击来临时,一种人至死不屈,斗争到底,毫不讲究方式方法,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在斗争中损伤、牺牲自己;一种人是很识时务,注意用策略,他们能屈能伸,对无法战胜的打击暂时回避,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存实力。他们在韬光养晦,一旦能力达到一定的程度,会重振旗鼓,重新站立起来,那时候,他们的力量将是无比强大!
在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实例啊!西楚霸王项羽就是不屈服自己惨败的命运,才自刎于乌江,留下了千古遗恨!如果他能忍辱负重,励兵秣马,结果鹿死谁手未可知啊!杜牧一首诗不是这样写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而越王勾践在被灭国之后,他能卧薪尝胆,亲尝夫差的粪便,就是凭着一份坚韧的意志,最后终能以三千越甲吞了吴,这是一个动人的例证啊!
苏轼云: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因此,我们面对打击时,要冷静下来,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要保存实力,要能屈还要能伸,这才为伟丈夫也!
看着这两盆花,我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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