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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在我看来,这红于二月花的霜叶,岂独枫叶,也许,更甚者当数柿树的叶子。君不见,一株火红的柿树就可以亮丽一座荒凉的山坡、点燃一片萧瑟的田野、火热一个冷清的村落……如火如荼,用它那小红灯笼似的果实引来群鸟流连,炊烟恋树。
其实,柿树于我而言,不单是因为老屋前的那株柿树伴我走过童年,有了独特的感情。还因为从柿树的根、叶、花、果,我品味出了我们民族厚重的文化。
从小,我对柿树就极有感情,老师布置作文,动不动就拿家门前的那株柿树说事。但每次写柿树,都无外乎从春到冬,从叶到果的说一遍:我家门前有一株柿树,春天,她吐出了一片一片的嫩芽,稍后,绿萼为蒂的五角黄花就偷着、躲着地开了,它们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夏天浓荫匝地,枝桠上枚枚绿色的柿果就像一颗颗绿色的星星,它们藏在树叶里说着悄悄话,偷偷地乐……入秋,经风沐雨的柿树,红叶似火……冬天,柿果经冬不落,群鸟闹冬,尽显欢乐。至于今天,再看那长满青苔的黑色树干,那在院中突现出的黑色柿根,心中涌动的也不光是幼时那点情愫了。从她那遒劲有力,扎根地下,显示出的坚毅与执着,隐忍与奉献上,不自觉地就想到家乡父老,感叹于《庵堂认母》中作者要借柿树,而不借其他树来抒发主人公“柿树本是黑枣根,母子相依骨连筋”的情感了。
是的,环望世界,柿树已经成了人类友好的一员,她生生不息地丰富了市井生活;仰望历史,柿树已然枝枝蔓蔓地以它一普通份子,演绎着动人的故事,化成了古今文人笔下美丽的诗行。
据考证,全球有200余种柿树,其中我国就有64种。在柿树这个庞大的家族里,它们以自己独特的风韵迎来了人们对她的赞美和喜爱。我们从中国古典文献中可以看到,柿不仅是寻常百姓的美味果品,也作为进奉皇帝的贡品。《广志》载:“晋阳软,肌细而厚,以供御”。《燕京时餐记》载,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少年家贫,经常挨饿。有一次,两天没吃饭的朱元璋在一个村庄,爬树摘柿充饥。后来,他当了皇帝,还感念柿树,下令安徽凤阳、滁县一带的百姓,每户须种两株柿树,不种的人家还要受到惩罚。王利华在《隋唐时期北方地区的果品生产与加工》的论文中专门提及到柿子,说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我国北方地区就有将柿子进行干制存放,以供食用的做法。除此之外,柿还有药用功能。《本草纲目》载:“柿蒂是止咳逆呕吐的良药,柿露清火解毒,可以治便血,并有治疗咽喉、口舌疮痛的功效。”《尔雅》中称赞说“柿有七绝:一长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蠹、五霜叶可玩、六佳果可食、七落叶肥滑,可以临书。”唐末的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又把这“七绝”上升为“七德”。画家张大千在段氏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德,即柿树叶泡水可治胃病,可谓“八德”。关于张大千加的这一德,我想,只有作家贾平凹在那个要命的年代最能体会到了,否则,他怎么会在《回忆――文革》中说:“把未嫁接的柿树叶磨碎熬成稠汁做凉粉,苦是苦,可以调上辣面,不咬就下咽。”你能说这柿叶不是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当然,今天,我们在品尝可口的柿果时,也绝对不会忘记赏玩那些从古至今的关于柿的佳句和神秘故事。
也许是受到《尔雅》中“落叶肥滑,可以临书”的启示吧,被唐玄宗称为“三绝”,其草书被喻为“疾风送云,收霞推月”,工诗、善画的书法大家郑虔,少年家贫,栖身于长安城南柿树成林的慈恩寺里,积几屋子的柿叶练字早成千古美谈;南宋诗人杨万里也常用柿叶练习书法,有诗云:“却忆吾庐野塘味,满山柿叶正堪书”;元末文学家陶宗仪闲时则拾柿叶记事,日积月累,编成极具史学价值的《南村辍耕录》一书;“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其书法堪为一绝,据说也与他多年用柿叶练字有关。
至于佳句,远有白居易诗“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近有李东方《冬日》一诗对柿树的描写:“西风飒飒过寒林,遍地黄叶遍地金。暗云蔽日天苍苍,雾霭遮眼地混沌。风中伶仃是柿树,崖畔摇曳有迎春。寒凝大地春犹在,北国冬日亦可人。” 在我看来,诗营造的意境很好,可惜“风中伶仃是柿树”一句却大悖柿树的本色,全然忘了那满天生机盎然的夺目秋色是那一株株火热的柿树点燃的。
至于说到柿树的神秘,怕要数唐朝时期,唐高宗第七子中宗皇帝所遇到的事了。据佛家记载,高宗的旧宅同圣寺,有一株在天授年中就枯死了柿树,在中宗继位后重荣复活,且是万树凋零的八月,中宗因此大赦天下,赐封百官爵禄,普度僧尼道士数万人出家。由此可见,柿树还带有灵气。另外能够佐证这一点的,就是生长在台湾省龟山岛拱兰宫后方的半山腰的一株柿树了,该树的树龄无人知晓,树干周长约2.5公尺、树高近二十公尺,岛民将这株柿树视为神树,并尊为毛柿公,每年都有许多岛民把自己的儿女带到树前,据说这些许愿做毛柿公儿孙的孩子都因此平安长大成人。
仰望柿树,怎不让人感叹柿树与人的这份情和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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