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里的向日葵

金色的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九月的田野挂满了沉甸甸的稻穗。苗家姑娘菊花在这个金灿灿的季节里，就要离开家乡赴北京上大学了。回想这十七年来母亲以及社会对她的关爱，她清亮的眸子里滑下了晶莹幸福的泪水。



菊花是西部边远山区一个苗族农民家庭的女孩，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十七年前，当她呱呱落地时，年轻的父母毅然到乡计生站作了绝育手术，并领取了独生子女证。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她的父亲微笑着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母亲也骄傲地笑道：“女儿也是传后人嘛。”



在山区，如果哪家没有一个男孩，是要被别人讥笑的。可菊花父母全然不顾这些，把所有的爱心都都浇灌到菊花身上。山区贫穷，为了让菊花生活更好，残疾的父亲也远赴广东打工挣钱补贴家用。家里只剩下菊花、母亲、爷爷和奶奶。作为一个农村家庭，那几分薄地便是菊花一家赖以生存的基础。



每天清晨，菊花还在睡梦中，妈妈就踏着晨曦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了。到了晚上，菊花睡着了，妈妈又顶着满天的星星给菊花洗衣服做针钱。到了开始上小学的年龄，母亲便把菊花送进了离家五里远的村小学。她语重心长地对菊花说：“菊花，妈妈因为家里穷，姊妹又多，只读了小学就辍学回家种田了。现在知道了没有文化的苦头。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家里不管如何穷，我们都要供你上学！”



由于菊花家所居住的是贫穷落后的少数民族山区，加上父亲是一位残疾人，经济上拮据是可想而见的。但父母在她求学上始终不改初衷，母亲对她读书督之甚严，即使寒冬孤灯，也要坐在一旁做着针线陪读。母亲奖励她学业的方法颇新奇，总以一碗鸡蛋炒饭为鼓励。这自己家喂的土鸡下的蛋，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平时是舍不得吃的，每逢赶场天，总要拿到乡场上去卖，换回一些生活必需品。而鸡蛋炒饭，这对于平时以粗茶淡菜度日的寻常百姓家子女，不能不说是个大动力。也许是贫寒出勤勉吧，菊花也总不使父母失望。年终期末，每每兴奋地擎着优秀的成绩单狂奔而归，于是鸡蛋炒饭成了她一年两度享用的奢侈食品。菊花还能清楚地记得，每逢母亲把蛋炒饭端上，蛋香飘逸而至，不由人不重重吸鼻，满口生津。菊花更是得意得搓筷咽唾，故作馋相，母亲在一旁喜不自禁，平日倦怠的脸变得十分鲜亮。这时的母亲，让懂事的菊花百感交集，泪眼婆娑，她只觉得被一股涓涓的母爱之河温暖地淹没。



菊花十二岁那年，考上了中学，家里穷得连老鼠也跑光了。那年七月，父亲从广东打工回来了。父亲说：“菊花她娘，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是不是把菊花的学停了？”看着家里为了她读书，人到中年的母亲由于过度操劳，头上也开始有了白发，菊花也说：“妈，我不想上学了，我要下地干活。”母亲来了气，“哪个要你干活？”母亲指着房前高大的枫香树，“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你尽管好好的读书，不要你操别的心！”



中学没毕业，父亲就去世了。一家四口的生存，全搁在母亲单薄的肩上。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忙进忙出。有月亮的夜晚，母亲为了节省电费，就坐在枫香树下编竹篮、箩筐。然后，一个个地背到场坝上去卖，一分一厘地换回油盐和菊花的学费。



面对家境的日益困境，菊花对上学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了。每天放学回家，就默默地打猪草，帮母亲喂猪、做饭，到地里去翻土，上山割草砍柴……母亲看在眼里，悲在心头。这时，乡里知道她家的情况后，送来救济款，菊花所在的中学也减免了她的学杂费。慢慢地，菊花的脸上又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她的学习更刻苦了。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瓜熟蒂落。十七岁时，菊花已长得婷婷玉立，宛如一株熟透的向日葵，质朴中带着纯洁，羞怯里含着恬静，青春泛发成熟，那浑身散发出的山野般的清新气息，似一股温馨的山风扑面而来，令人沉醉。也就是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成为全村第一个女大学生……



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菊花在她的日记本上郑重地写下了这段话：“未来在我面前铺开了一条金色的大道。生活中虽然有磨难，但父母以及社会的深情关爱，犹如阳光和雨露，洒在我青春的心灵之上，使我由一位苗家小姑娘在艰难的生活环境里健康地成长为一名大学生。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将以优异的成绩回报那些关心和爱护我的所有人们，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我热爱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我热爱这片土地上勤劳的父亲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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