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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1#
雪下很真 发表于 11-12-6 16:13:22 |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咳,这天,又下雨了。”



“这天,烂了,靠时该补一补了。”



“这天,水了!怎么补哇?”



听见妻子下自习回来与邻居的言论,男人在屋里说道:“这天,烂就烂吧。如果已经水了,那就更没法补了。索性就让它烂完了算了吧,不然,就只有去请女娲娘娘了。”



“明明晴得好好的天,一到晚上又啪嗒啪嗒(注:“啪嗒”方言音piā)地下起雨了。”



“这下雨,好嘛。晚上不下雨,干啥?”



“天天晚上都下,你说烦不烦嘛?别的不说,雨打在板房上,叮叮咚咚的,你说晚上咋个睡觉!”女人边洗脚,边絮絮叨叨地说。



她洗完脚把水倒在了门口,因为雨大实在出不了门,把水倒不到下水道里去,因为那下水道离住的板房还有五六十米嘞。



女人倒了洗脚水,回身关上门,从门后拉出一个小桶,只听见好像水龙头匆忙打开,一股水激射而出的声响。女人边搂裤子边说:“今天这几节晚自习,我忙得连厕所都顾不上。”显然,女人想为刚才的行为找个正当的理由。



男人,坐在床上,背靠床头,伸直着两腿,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对于妻子刚才的行为,他看也没看一眼,更没搭话。因为男人一直都讨厌妻子在屋里放个尿桶的行为。不过,这次还好,男人毕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略有几分无奈的神情。



“我今天,忙得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女人急急地说,“给我找点水!”



“那你在忙什么哇,那么忙?”男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似乎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上自习呀——布置教室啦——”



“又布置教室干啥?”



“干啥?下午开会要求各班美化教室,开展感恩教育。”



“那,好啊!”



男人依然看着他的书,头也没转一下。也许是坐累了吧,又收屈两腿,双膝并拢,将书摊在大腿上,用笔在书上不停地勾画着。



“你看见我的吹风么?”女人手上提着一双刚洗过的袜子问。



“干什么?”男人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书,不耐烦的样子。



“你说嘛。”女人惶急地,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不知道。”



接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啊!找到了!”女人一声惊呼,像那个发现新大陆的欧洲人哥伦布一般的惊喜,兴奋。



于是,吹风便“呼呼”地响了起来。



只见女人拿吹风对着那双袜子猛吹。脸上颇为得意。



“我还以为你吹头嘞。还有袜子换么?”男人看了一眼,问。



“咳!只有这双了。明天还要穿嘞。”



雨依然急促地敲击着板房。不知是隔壁的哪位老师,用手机播放着优美的音乐,透过急促的雨声缥缈地传来,把这宁静的夜晚烘托得颇有几分诗意。



“聪明!”丈夫见妻子拿吹风对着袜子筒筒吹。



“哈哈,你看,干了!”女人边说边用手摸,显得非常高兴。然后,又把袜子捂在丈夫的脸上。



“嗯,不错!真的,这么快就干了!”



那女人听到男人的夸奖,笑容更甜了。



“——哎——这个月工资到帐了,你还是再去买一双吧,还换。”



“你说得轻松!那几个钱!敢乱花么?!”女人好像一下子生起气来了,絮絮叨叨地,“上有老,下有小;生病的,读大学的;还有银行里的按揭……哪一处,不需要花钱!不好好计划,像你——大手大脚的,一天只知道买书买书,这个家还能维持么?”



男人沉默了。继续在床上看他的书。



“咳——,我们不该在城里买那套房子。你看,负债累累,捉襟见肘了吧?嘿嘿。”两声“嘿嘿”之后,男人的脸上掠过了一道阴影,但转瞬即逝。



“不买?!幸好买得早。你,才买成一千二百块钱一个平方;现在,都涨到三千多了!”女人似乎觉得自己从前的决策很英明。



“哎呀,你那只有八十个平方呀。叫我说,还是要有一百二至一百五十个平方才够用嘞。”男人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想得美!又不面对现实!我,还想买两百多个平方的嘞。我们那几个工资,成吗?”女人的语气略带几分嘲讽了。



“咳,那个房子买得没有多大价值。房子空着,每个月照例要往银行里交按揭。”



“那不是为退休之后考虑的吗?难道你想老死乡下?现在地震之后,学校一片废墟,援建单位又泡汤了。你没听见校长几次在全体教职工大会上讲,今后学校可能再也不会考虑老师们的住房了吗”女人的表情有几分无奈。



“上班休息的寝室,也不考虑了么?”



“也许吧。”



男人依然在床上看书,偶尔搭讪几句。



“哎,我睡了。今天真是太累了。”女人边打呵欠边说。



“你——,每天都是这样!”



女人睡在男人的左边,尽量离灯光远些,并扯起被子捂着头,生怕那朦胧的光线影响了她入睡。



“呃,今年评职称的指标又下来了。一个中高,一个中一。通知都写在黑板上了。你把你的材料交上去了么?”



“我,晓都晓不得。今天,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看什么黑板!”



“照理,前年,你的职称就该上的。今年可要努力哟!”



“管它嘞,上不上咋个。看他们给我评不评。咳!该评的人也太多了。”



“不过,你还是按规定把资料交上去吧。”



“又是啥标准呢?”



“不太清楚。”



“你没看通知么?”



“没看。今天我也很忙。只是课间休息时,听同事们说,好像还是去年学校制定的那个标准吧。根据提供的材料打分,得分最高者胜出。”男人依然看着他的书,不冷不热地回答。



“还是不看平时的工作绩效么?”



“不知道。”男人的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书。



“哎,今天下午我收到一条短信,说郫县的老师罢课了。”



“为啥?”男人有些诧异。



“为了争取福利待遇呗。政府官员的津贴早就拿了,老师的津贴却杳无音讯。他们通过罢课罢工,每个月争取到了在原来的基础上净增一千二百圆嘞。”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激动,也有几分向往。



“那有什么。我绵阳的同学,他们早在几年前每个月还净增了一千五百五嘞。他们并没有罢什么课呀,罢什么工的。”



“哎呀,绵阳的政府真好!好羡慕绵阳的老师哟!”



“呃,我们这里有消息么?”女人又问。



“好像没有。不过,今天听我们的工会主席说,我们这里的政府领导似乎有个考虑。取掉什么83啦,75呀,等等,可能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净增四五百块钱吧。”



“那一点点!没盼头。”



“有一点,总比一点都没有好吧。”



“什么时候兑现呢?”



“不知道。”



“ 市场上的烂白菜,都要卖一块多钱一斤嘞。好的两块多,我不敢买。这天,我在市场上转了三遍,终于下决心买了一窝白菜,让那个买菜的女人少一毛钱都不干。买回来剥开一看,里面烂完了,漆黑。我回市场去找她,说她卖黑心菜的,心太黑了。她说什么你那个价钱只能吃这种菜。我气极了,我说 ‘你这菜,猪吃了都会中毒的。’她说不要拉倒。所幸的是,我把菜还了她,她把钱退给了我。”



“哎呀,知道,知道,快睡吧!不要再唠叨了。”男人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咳,钱多也是过,钱少这日子也得过。钱不能带来幸福。”



“是呀,幸福是一种感觉。观念,品味决定一切。”男人似乎在安慰妻子。



“你,看得开哟!”



“嗯,凡事都看开点好哇!你也看得开呀。”



“嗯。”



“要坚信,同在一片蓝天下,我们都是党的儿女,党的阳光总有一天会洒到我们身上的。”



“嗯,春风总有一天会度过玉门关的。面包总有一天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哎,快睡吧!不要胡思乱想了。明天,该继续下雨,天就继续下雨;明天,如果该出太阳,就会有太阳的。这,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睡吧!”男人似乎颇有耐心地安慰着妻子。



“你也睡了吧。不要成天光看书。书能当饭吃么?”



男人照旧看他的书,没有搭理妻子。每当这种情况,妻子吵他成天光看书时,他就不开腔,任由妻子叽叽歪歪。



“你班上那个杨静的诗集,你给编起了么?”



“快了。”



“有多少首了?”



“已经输入电脑九十多首了,还有十多首就输完了。”



“你就几下给她输了吧。光叫她输,毕业班了,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呀!”



“周末输,不影响上课。也训练训练她的电脑技术,和编辑能力呀。”



“她学习成绩怎样了?”



“还是全年级的三四名吧。”



“她的语文成绩是你班上最好的么?”



“不是。”



“你常说的那个十年难得一见的宋璇呢,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学习成绩呗。”



“还是全年级的第一名吧。”



“这个学生不错。从进校至今都一直遥遥领先。有一次期末统考,她的语数外总分只比东坝中学的第一名低一分,是吧?”



“啊,是又怎样?”



“了不起!”



“应该的。”



“乡下在泥堆里滚大的孩子,能与城里的学生只有这个差距,不错了。你一定要好好栽培栽培哟。”



“那自然。可惜家里太穷了。父母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成天只知道往地里钻。”



“赤化真是块神奇而肥沃的土地呀!”女人无端地冒了一句,如高空坠石,不知所云。



“她,能写诗么?”



“谁?”男人的眼睛还盯着他的书。



“宋璇啦!”



“她,诗文均不错。很大气,颇有诗性的,还闪着智性的灵光。”



“神吹!”



“不信么,你明天可以到我办公室来读读她的作文。”



“你也要给她出集子么?”



“她,数量太少了。”



“像你呗,懒。”



“不至于吧,只是生活太简单了,找不到写的吧。”



“那杨静怎么写了那么多?”



“杨静,留守儿童。父母双双在外打工,家里还有一个七八十岁的婆婆,一个上小学的妹妹,都需要她照顾。”



“她写的诗,大多是对父母的思念吧?”



“嗯。”



“咳!”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又问:“书编好了,怎么出版呢?印刷费谁出哇?”



“寄往星星诗文库吧。”



“哪有那么容易!一个十四岁的女孩的诗集,《星星》诗刊的编辑能通过吗?”



“我想应该会吧。出不了也没关系。我给她把集子整理出来,印上几本,作个小结,作个纪念,也很值的。”



“也是。无论怎样,在孩子们中间也有不小的影响吧。”



“哎,快睡吧!别唠叨了!我也睡了。”男人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



“好吧。”



“呃,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要活动活动筋骨哇?”



“有法呢?翻个身隔壁都听得清清楚楚。周末回广元再说吧。”



“那,周末回去,我们要大战三百回合哟!”



女人“咯咯”地笑了两声,说:“乖乖地睡吧。”



“嗯。”男人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还看他的书。



妻子的声音没有了,有的只是均匀的呼吸声。



隔壁老师的谈话声,也不知何时就停止了。



隔壁的手机,播放的美妙的音乐,也不知何时在雨中隐退了。



夜,几乎一片静寂。只有雨滴敲击着板房那均匀而有节奏的声响,和蛐蛐在墙角不时的嘶鸣。
沙发 2#
核桃夹子了 发表于 11-12-6 22:47:08 | 只看该作者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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