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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天堂的路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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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天堂的路上等你(一)

黄昏

晚霞笼罩着北京城里一个中外文明的高等学府,不用我提,你们都应该或迟或早听说过这个美丽的名字。

在这座美丽无双的校园里,即使背景中的北京城喧闹得暗无天日、车水马龙,每一天上班的人群会准时在早晨八点到九点半之间倾巢出动,或从公交车上酣畅淋漓的下来,或从地底下风尘仆仆的跑来,或是开着自己那些个豪华也好的奔奥蹩脚也罢的QQ拼了老命、小命的练车车技—— 启动、刹车、启动、刹车、再启动……街道两旁卖早点的小摊上摊主的脸上似乎每一天早晨都洋溢着灿烂而狡诈的微笑,在行人皱着眉头地送上人民币时,他们熟练的将顾客所要的东西递给他们。摊主炫人的微笑像鲜花中的青草那样扎眼,给人的感觉并不舒服,但是所有的行人必须接受,因为年轻的上班族没有时间去做早点,而年龄大点儿的上班都上的要死要活了,哪还有时间和心思去做早点。外卖的东西虽然不好入胃,但总可以忽悠忽悠肚子,反正钱有的是,大不了营养怕不够的时候,下趟馆子,想吃什么有什么,东北、西北、湘系、川系,想要哪儿的有哪儿的,红的、粉的、绿的、黑的,什么花样、什么色儿的一应俱全,至于孩子们,肯德基、麦当劳、韩日料理……时间的脚步姗姗来迟,像春天里盛开的迎春花,娇滴滴、羞答答,你却能从中感受到春天抵挡不住的诱惑、春那顽强、浪漫、向上、蓬蓬勃勃的生命力……这座校园深居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却优美典雅、雍容华贵却轻盈静谧。

“子墨,走路都会这么专注啊?”林子墨一抬头,见是大三的师兄江瑞。

她竟站在他眼前,他离她是那样近,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林子墨愣了一下,不觉腼腆笑了:“哦,师哥,是你?我正在想事情,所以很抱歉,没有看到你走过来。”

Z 大里,年级低的一定要管年级高的学生称“师兄”、“师姐”,即使不分“大师兄”、“二师兄”,但还是让人有时候会有点儿尴尬——中国“男大女小”的观念深入人心时z大也难逃此劫,所以师兄和师妹可以很自然的手牵手,但是师姐和师弟恐怕还是有点儿有伤大雅。殊不知师姐不见得就比师弟大,师兄不见得就比师妹小。这不?江瑞虽然是林子墨的师兄,但是他却只比她大十三天,这些准确的日子都是江瑞从自己的女朋友蒙蒙那里求来的,名义是要搞好社团关系,必须要先弄清楚社团里每个人的具体情况,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江瑞眯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林子墨,黑色的墨镜差点儿从额头上摔下来。

“呵呵,女孩子家走路都忙着想问题是很容易变老的呵。”江瑞嬉皮笑脸地说,那不屑一顾的表情足以使与他不熟悉的人顿生厌恶,“有空吗?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赏不赏脸,小师妹,我请你吃饭!”说着便伸手过来拉林子墨的手。

“喂!干嘛?!” 林子墨轻轻一闪身,巧妙的躲开了:“让你女朋友瞧见了多不好。”

“没事儿,蒙蒙才没这么小气呢!况且蒙蒙又不是不知道你是我的好妹妹。”

“那也不好,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我可不一样,我还指望着哪天有人要跟我约会呢!”林子墨缕了缕滑在脸上的长发,不无调侃,神神秘秘地警告江瑞:“你可小心点儿,脚踏两只船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当心蒙蒙和你……”

“她爱怎样就怎样!”江瑞似乎有些动真格生气了。

通往七号阶梯教室的林荫路上,所有过往的人群都情不自禁地回头看看林子墨和江瑞——外国语学院的院花、校篮球队的队长,俊男靓女,谁人不羡慕啊!

“哎!江哥……”

“哦,李飞!你们闲聊着,我得去上自习了,明天老师要检查作业,我都欠下好多次没交了,这次再逃作业,平时分就该没了。”林子墨礼貌地和李飞打了招呼,借故走开。

没想到李飞一把拉住她,半开玩笑地:“子墨你也太过分了哈,我这儿刚刚来,你就要走。”

江瑞不动声色瞅着林子墨,像在审视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油画,并且渴望从中解读出些什么来。他凝视着林子墨,嘴角露出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李飞只顾着和林子墨说话,显然没有注意到江瑞脸上神秘的表情。

林子墨的款款绿裙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那长长的秀发整整齐齐的垂在脑后,散发着茉莉花淡淡的清香,粉红色的双肩背包鼓鼓囊囊的,炫耀着她是一个好学而又勤奋的乖乖学生。

“那咱们就顺着校园的小路走走吧!”林子墨听李飞那咄咄逼人的话顷刻脸红到脖子根,“我今天……”

“你今天真没时间?!”李飞狡黠一笑,朝江瑞做了个鬼脸,但江瑞似乎并没有看到,他实在太入迷了,自从昨夜和蒙蒙吵架之后,他就下定决心结束他与蒙蒙那段不该开始的感情,他不能原谅自己自欺欺人,他喜欢的女孩是林子墨这样文文静静、聪明水灵的女孩而不是蒙蒙那种会哄人开心但却不愿意承担什么、不思上进的女孩,他昨夜失眠了,不是为了再次和蒙蒙吵架,闹得蒙蒙吵着要分手,而是后悔自己过早委曲求全地开始了一段没有感情的爱情,断送了本应该送给子墨的浪漫神话。其实这些都是江瑞一厢情愿,他还不知道林子墨喜不喜欢他,更不知道林子墨有没有交男朋友,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在这个硕大的校园里,能和他江瑞PK的没几个,而且子墨一向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生,文静中透着些林妹妹似的忧伤,这个年代会有哪个傻小子上当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去交一个弱柳扶风的女朋友呢?思来想去,林子墨肯定是他将瑞的囊中之物。想到这里江瑞不觉笑了。这才意识到李飞正莫名其妙的死死盯着自己,林子墨的头早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怎么了,干嘛这么瞅着我?”

“咱们沿着校园溜溜?!”李飞一本正经地问。

“谁说的,我和子墨要去自习!”江瑞指了指自己的书包:“一个月没学过文化课了,我可没你那智商,害怕期末考试过不了呢!”说完,拉起林子墨的手,朝阶七奔去。

黄昏的校园中的小河边,校园里一对对恋人悠悠的散着步。

大大咧咧的李飞大概已经看出了江瑞和林子墨关系的不同寻常,暗暗替老哥哥高兴。同时也为自己伤了一回心:林子墨这样的女生甜是甜就像天山上盛开的千年雪莲,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自己却偏偏怜爱上这个小妹妹,大大的男生,顶天立地的男儿竟为了鲜花有主不免长吁短叹许久。

校园里到处传说着关于江瑞和林子墨的笑话。

“子墨姐姐名花有主,闹得7621的男生各个晚上失眠……”

“有那么夸张啦?!”

“睡吧!别八卦了,明天还上课呢!”

尽管宿舍长一次次截断女生们的谈话,但是大家对林子墨和江瑞的热情并没又因为禁令的存在而有所收缩,所有人仍旧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他们。

这是女生三号公寓,著名的八卦集团总部所在地,宿舍六个人,只有蒙蒙是个例外,她从不参与晚间卧谈会这样既无聊又使人悲伤的会议。她的任务是在他们的讨论结束前利用自己的快速睡眠法不动声色的睡死过去,第二天一大早,用短信CALL起江瑞,而现在虽然她已经和江瑞名正言顺的分手了,可是三年来养成的习惯以使她没能堕落进卧谈会。不过今天她没有睡,因为宿舍人讨论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男友和另一个女生的传奇故事,沸沸扬扬、热闹不已。大家谈得嘻嘻哈哈,只有蒙蒙心里清楚:任他江瑞如何优秀,林子墨是不会和他好上的,人家林子墨早就有男朋友了,只是不在他们学校而已,唯一使人怀疑的是,大学都读了两年了也没见过她男朋友来学校看她,更没听林子墨宿舍的人说关于林子墨男朋友的事情。

看来林子墨的男朋友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

接下来学校的学生看到林子墨和江瑞手拉手旁若无人的走进了学生食堂,共用一张饭卡,相濡以沫起来。

蒙蒙依旧不相信,江瑞真的变了,她甚至深信不疑江瑞是在故意气她。更何况林子墨也不是那样轻薄的女生,她人心眼挺好的,而且她也知道江瑞是有女朋友的人。但渐渐地蒙蒙觉得这次吵架江瑞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头了。

又有人传话给蒙蒙说江瑞和林子墨出门去了锦江宾馆。

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向蒙蒙袭来,宿舍的同学们不敢再谈论江瑞和林子墨了,她们变得格外沉:江瑞和咱们家蒙蒙真的要分手了,他真混蛋,咱们家蒙蒙有什么不好,他凭什么甩了咱家蒙蒙,那样的男生真该被汽车压死,被水淹死,被饭噎死。

蒙蒙听了这些话,只是淡淡一笑:何必呢?早晚的事情,我才不在乎呢!

可是她们谁都知道和江瑞分手,蒙蒙受的打击一定很大,蒙蒙老在夜里呜咽,有时还会在做梦时喊江瑞的名字。这些可是大家有目共睹,有耳同听的,每个人偶尔在心里默默的为蒙蒙流泪,但更多的是为自己流放了的青春。

人家都说:在大学的校园里,你要是看到一个女生在打电话时哭的泣不成声,不用怀疑,她要么是失恋了,要么就是和自己的男友相隔两地,太想念对方了。话是不错,可是蒙蒙不是那样的女生,她为很多人流过泪,为很多事情流过泪,远远不只为了爱情。因为她知道自己还很年轻、很幼稚,再不懂爱情的时候,与江瑞相爱,在不爱江瑞的时候,给了自己爱江瑞的理由,其实她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那么爱江瑞。是的,她不否认自己当初是因为自见了江瑞第一面后就开始疯狂的追逐着他,偷偷的跟在他身后,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蒙蒙当然也不例外。

初恋,多么耐人寻味的字眼,曾经它那样晶莹剔透地走进一个人的世界,今天,它有不动声色的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黄昏的过街天桥下,黄昏的小河边,黄昏的田间巷陌……

火车开来的地方,我静静地守候,等待归人陌生而熟悉的脸,最是相见时那激动的拥抱,道尽别离难诉的忧愁……

期待所有的天空充满星辰,和你手挽着手,在星空的清纯下,说着只属于我们的悄悄话……

每一个清晨,飘着水晶似的小雨,我和你的小花伞,盛开出一个唯美的天堂……

你撑伞,为我……

浅浅一笑,整个江南的氤氲涤荡长空……

在通往天堂的路上等你(二)


一 郝妹

今天郝妹起床很早。

洗漱完毕她看了看表,轻轻叹了一声:“整整比平日早起了两个小时。”

客厅地毯中央,一只名贵的猫猫懒洋洋地躺着,听到郝妹走进客厅,她乖巧的抬了抬那高贵的头,在确定了确实是自己的主人后机敏的嗖的窜进了郝妹的怀里。

郝妹温柔而怜爱的抚摸着猫儿的头,想象着整个别墅的荒凉、孤寂。

大儿子从洛杉矶昨天打来电话问候她生日;二女儿在澳洲做律师,前段时间说要抽空回国搜集点证据,要是这个官司打赢了,一下子就能赚到70万美元;三儿子八年前从解放军国防科技大学毕业后直接去了非洲工作,据说最近被一个达尔富尔问题闹得头疼,嚷嚷着不在那边干了,想回国;大孙子今年已经进北大读书了,虽然不怎么努力学习,可这孩子聪明知道抓关键,从小到大,他父母不在身边,全跟奶奶过,却从来没让郝妹操过心。

“老了……老了……”郝妹似乎在对猫讲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钟表不紧不慢的靠近了八点,郝妹整整行装,出了门。

郝妹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样艰难地走上讲台的,她今天一定要把那个埋藏在她心里整整五十年的故事讲给学生们听,这是她最后一次踏上讲台,下了这讲台,她就不再有学生了,想讲这样的故事也没有机会了,孩子们要想听这样的故事也没人肯讲,也没有这样的故事可讲,因为这个故事发生在21世纪初,那个独一无二的时代。

郝妹忍受着内心无以表达的痛苦开始了人生的最后一次课堂教学:“同学们好!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讲台上,明天你们考完期末考试,我就要永远告别大学的讲台了。今天的课,我不讲新课了,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然后是同学们提问。”郝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轻轻抿了一口。座位上一个个子高高的学生站了起来。

“老师?”男孩的声音有点儿发涩。

“怎么?吃康必得没?”郝妹笑着问。

底下传来学生一片哄笑。

“郝云飞今天怎么了,说话扭扭捏捏的?”

郝妹听到底下有学生窃窃私语。更有的正在谈恋爱的学生索性并不听她讲话,低着头用MP4看电影,要么两人一人一只耳机听歌,还有些学生可能第一节没有课这会儿正饥不择食的在底下吃零食。

郝妹示意那个叫郝云飞的学生先坐下。

她鹰隼般锋利的眼睛扫视着教室一周,尽量不落下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当年就是在这所大学,在这间教室……

不!那时这间教室还没有装修过,破破烂烂,和现在贫困山区中学校园里的教室没什么区别,然而……

学生们依旧在窃窃私语,有的学生大概觉得课堂上很无聊,背起书包,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

是的,郝妹在期待一个安静的时刻到来,因为一个美的故事需要一个安静祥和的氛围,才值得被人讲出。

那个叫郝云飞的清秀的男孩并没有坐下。

郝妹凝视着学生,动了动嘴唇,但很快又合上了。

没必要去制止学生上课讲话,既然孩子们对故事不感兴趣,不讲也罢!

郝妹有些失望,带着悲壮的情绪跨下讲台。

“郝老师,您的故事?!”郝云飞似乎一直注意着郝妹的动作,这次他的声音极其响亮。

郝妹的目光重新回到男孩身上,教室里一片岑寂。

郝妹无奈的摆摆手,示意男孩什么都不要再说。

“姑姑,您答应给我们讲的故事?!”男孩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郝妹的眼里早已充盈着泪水……

“同学们,请大家保持安静,听完郝老师即将带给我们的一个浪漫的故事……”

学生中间又有人站了起来,一个女生,高挑的身段,光滑细腻的皮肤,她的头偏向窗外:“得多长时间?我朋友在外面等我呢!”

“李佳同学,如果你不愿意听,你可以现在就走!”男孩扭身看着女孩气愤地吼道。

女孩收拾了摊在课桌上作为摆设的书,毫无顾忌地走了出去。

郝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女孩走出教室,一个外班的男孩走向女孩,两个人面对面说了几句什么,男孩替女孩的挎包,一手揽着女孩纤细的腰亲亲密密说说笑笑地向远方走去。

教室里又有学生陆陆续续出去……

男孩依旧站在座位上,此刻,他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泪:“谁要想走谁就走吧!什么东西!难道我们就这样对待一个即将离开讲台的老教师——我们的老师?”

学生们都不言语。

郝妹数了数,教室里只剩下三十一个学生了,也就是说今天有四十八个学生缺席。

“故事不讲了,我想这个故事还是留给我自己吧!因为它与你们无关。”郝妹淡淡地说。

“老师!姑姑!”男孩扯着嗓子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讲?!”

“孩子,别傻了!”郝妹向教室外迈步。

男孩冲了过来,仿佛抓贼一般紧紧抓住了郝妹的手,似乎是哀求:“老师,您就讲吧!讲给你的学生。”

这时又有一个学生站起来:“郝老师,您就讲吧!我们洗耳恭听!”

这个学生刚坐下,学生们一齐站了起来:“老师,您讲吧!”

男孩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同学,又凝视着郝妹,他从郝妹忧郁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已经答应了他,继而他松开了手,回到座位上。

郝妹重新走上讲台,心情愉悦起来:“同学们,今天我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那个男孩又站了起来:“老师?我能和您一块儿讲这个故事吗?”

郝妹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人生”两个字。

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郝妹把这两个字郑重其事地写在黑板上。

在写完“生”最后一笔时,粉笔折成了两截,“呯……嗙!”掉在讲台上。

“今天,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名字叫……”郝妹说。

男孩没等郝妹说出竟站了起来:“在通往天堂的路上等你。”

“好吧!就叫这个名吧!”郝妹笑了笑,热泪盈眶:“我先讲第一部分。”

“关于爱情!”男孩掷地有声地回答。

教室里静的出奇,只有这一老一少的声音,浑厚的声音,回荡着,回荡着……

“这个故事发生在本世纪初……”

……

二 对白

“咱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普通的朋友,你懂了吗?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你。你明白了?以后千万别多想啊。”

林子墨不禁哭了。

郝南问:“子墨,别傻了,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对我了解吗?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林子墨依旧抽泣着:“我了不了解你不重要,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就这一点就够了。”

“傻丫头!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好人呢……”

林子墨打断了他的话:“别人会骗我,可是你不会。”

“别傻了,我骗不骗你,你怎么知道。难道我骗你还要告诉你我要骗你了,你做好准备啊!”

“总之,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你说你会不会?”

“我不知道,没试过。”

“以后会吗?”

“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情怎么说得准呢?”

“试想,你会不会?”

“不会吧!应该不会!”

林子墨沉稳地说了声“谢谢”,挂了电话。



“好了,接下来的这段儿该你讲了,云飞!”

郝云飞扫视四周,朝郝妹使劲点了点头。

表示同意。

三 郝南

郝南俗称“好男”。

个儿两米不足,一米八有余,是传说中那种美不见经传的奇士:西北大汉;习惯于研究经史哲学、伦理道德;计算机精通虽然不是学编程;美术略懂一二,国画画的在美国举办过两次画展;体育帅的像中国足球蜷居国内绝不露相儿;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是一所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学生会主席、社团联合会主任、校党委办公室杂志责任编辑,写得一手好文章,曾经替自己寝室的多位难兄难弟用一只看不见的笔骗得好多漂亮姐姐妹妹的同情心,几结良缘,可疑的是这位姻缘背后的操纵者却一直孤身一人,游荡在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大学校园。

当然这并不表示没有女孩子盯他。

只是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许多自诩天仙版靓妹的女生们望而却步,再加上郝南这小子本来就是情书高手,哪里还看得上别人写给他的诗。

自从上了大二郝南似乎一下子老了,本来就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这天郝南刚下晚自习回来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张杰。

郝南低着头装作没看到张杰,倒是张杰很不知趣的上来和他打招呼。

“郝南,下自习了?”张杰这人一向厚脸皮,郝南是知道的

,郝南并不介意他的自作多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与张杰擦肩而过。

大家都不知道郝南为什么一下子竟沉默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林子墨的消失。

林子墨永远退出了他的生活,但是他早已经习惯了和林子墨朝夕相处的日子。

虽然说是朝夕相处但现实是他们从来没见过面。

只是很按时、很准时的,他会收到林子墨的信。偶尔他会也回那么一两封。

而自从上一个暑假见过林子墨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林子墨之间的距离是那样遥远,远的让自己都有点儿害怕。

他以为林子墨了解他,可是从他的话里,他没能听出林子墨对他感情很深很深,即使林子墨早跟他讲过她会一直等他,等他毕业,等他工作……

林子墨总是要求他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例如推掉学生会主席的职位、别再和自己的那些关系要好的人整天在外面瞎跑荒废学业。在郝南的眼里林子墨是那种经不起风雨、冷闭、孤单、没有情味的女生,她生活在21世纪但她的思想永远停留在18世纪后期。林子墨的种种行径使他厌恶,使他不开心。他想以后林子墨要是还纠缠他他绝对不会再去接触她,绝不,他绝不会再给这个女生接近他的机会。

他甚至怀疑用今天时髦的话说林子墨是不是得了抑郁症。要不为什么她看问题的态度会那么极端,为什么她把人想象的那么坏。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自己和这样的女生再有任何瓜葛。

于是他终断了和林子墨的联系。

但是作为朋友郝南又希望林子墨能够幸福,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助林子墨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教室里又有人悄悄说话了。

是啊,这样的故事,平凡至极,世界上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值得一群大四的学生在这集体听吗?

郝云飞的声音颤抖着:“我爸爸就在那年秋天永远错过了一个好女孩,一个等了他八年,最后在他结婚那天离他远去的女孩。”

郝妹长长叹了口气:“宿命,这就是宿命。孩子,别难过!有些感情就是要错过的,错过了才知道什么叫做凄美,如果没有错过的日子,它哪里能够让人怜取眼前人啊!”

“他们是自己错过的,不是命运的捉弄,每一个人都免不了要受时空的限制,这些谁都无法改变,但是她是自己一厢情愿伤害自己断送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迫她,也没有人阻挠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父亲,她不愿意所爱的人跟自己受一辈子苦。”

“可是她错过了爸爸的一生。她付出的太多了。”



金秋十月,大三国庆节前夕,郝南收到了林子墨的来信,那是一封很长的道歉信。

郝南想趁此机会是不是应该向林子墨说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经过一夜沉思,他决定跟她解释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起初林子墨对他讲得那样,他们的感情仅仅限于朋友之间不会再超出这个范围。

国庆节那天,林子墨打电话给郝南。

那天郝南的心情很好,因为刚和宿舍的同学决定十一黄金周去北京景山公园、故宫转转。

谁知那边传来的却是林子墨带着忧愁的声音。

郝南不觉皱了皱眉头,只想将电话挂掉。

林子墨说话了:“郝南,我问你个问题。”

郝南不紧不慢地回答:“问吧!”

林子墨沉默着。

“问吧!什么问题?怎么了?说话啊!”

“你有没有爱过我?”

这次轮到郝南沉默了。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想听你告诉我。”

“我想听你说。”

“我想应该有吧!”

“怎么这么说?”

“就是感觉。”

“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应该用四个字来形容。”

“哪四个字?”

“莫名其妙!

“咱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普通的朋友,你懂了吗?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你。你明白了?以后千万别多想啊。”

林子墨不禁哭了。

郝南问:“子墨,别傻了,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对我了解吗?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林子墨依旧抽泣着:“我了不了解你不重要,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就这一点就够了。”

“傻丫头!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好人呢……”

林子墨打断了他的话:“别人会骗我,可是你不会。”

“别傻了,我骗不骗你,你怎么知道。难道我骗你还要告诉你我要骗你了,你做好准备啊!”

“总之,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你说你会不会?”

“我不知道,没试过。”

“以后会吗?”

“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情怎么说得准呢?”

“试想,你会不会?”

“不会吧!应该不会!”

林子墨沉稳地说了声“谢谢”,挂了电话。

从此林子墨彻底从郝南可触及的范围内消失了。



“是的。林子墨打算用很久的时间去忘记郝南,可是她错了。她可以骗郝南,但她骗不了自己。”郝妹郑重其事的说。

“为什么?姑姑,你怎么知道的。”

“傻孩子!那是你爸爸的错。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爸爸会因为错过了林子墨,一辈子后悔的原因。他后悔不是因为他错过了林子墨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欠林子墨的太多了。他不值得林子墨为他等候一生。”

“姑姑?”那个叫郝云飞的男孩一脸茫然。

那次通话对郝南和林子墨来说无疑是很重要的。

它不但成全了郝南摆脱林子墨的决心,更重要的是从那以后林子墨真正开始了寻找自己幸福的路。至少郝南是这么认为的。

在通话中,郝南告诉林子墨他的一个同学很有和林子墨交朋友的意思。

而事实上林子墨与他已经“交往”两年多了,他们对彼此已经有一些了解,可是他几次邀请林子墨,林子墨都巧妙地以各种理由回绝掉。

“我怎么不知道?父亲并没有向我提起过这一节。”郝云飞一脸疑惑,似乎在怀疑郝妹讲述的真实性。

郝妹默然看了郝云飞一眼:“咱们接着讲下去吧,否则同学们该骂咱们了!”

林子墨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挺好!岳剑锋那人挺不错的。幽默风趣、挺会哄人开心、为人真诚善良、直率。”

郝南静静地听林子墨说着:“没有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说:“好!那我可以很准确的跟你说你们两个人根本不合适!”

林子墨冷笑,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心想:我和他合不合适关你什么事。但她依旧很平静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我们肯定合得来。”

“我不是说他不合适你,是你不合适他。”

“我怎么不合适他呢?”

“嗯,这个就只能说是感觉啦!你别问这么多,好吗?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最后受伤害的人只能是你自己。你懂吗?毕竟我跟他是同学,我了解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子墨,听我的话,好吗?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害,没有结局的感情对谁都不好,尤其是你。”

林子墨哈哈大笑:“郝南,你说话可真逗。实话跟你说吧!现在我想好好谈一次恋爱,真的。无论跟谁,都无所谓,有没有结局,我也不在乎。我只是不愿意自己再继续傻下去。我得学着去适应现代人浪漫又不屑一顾的生活方式。我不要再继续去做无谓的牺牲了,人年轻的时候应该多为自己奋斗,其他的事情,都是空的。”

林子墨期待着郝南能够立即据理力争否定她的观点,可是这一次郝南沉默了。

林子墨又跟自己打了一次赌:如果郝南跟自己有缘分,这些令人心碎的话肯定会引起他的厌恶,所以他肯定会生气,如果郝南这样做了,那将表示郝南根本没有喜欢过我林子墨;如果郝南对自己没有感情,那么他又怎么会干涉她的事情。

然而就在林子墨准备挂电话时,郝南开了腔:“现在还是好好读书吧!干自己应该干的事情,别傻了!对于咱们来讲,感情这事情是空虚的。爱情和面包鱼与熊掌的确不可兼得,遇上了没有面包的爱情爱情只能昙花一现,遇上了没有爱情的面包,最后你们还是不会长久。而且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勉强开始一段不在乎结局的爱情,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啊,再者爱情若要长久,两个人要想走的更远,不在乎对方的家庭、不了解对方的家庭,爱情恐怕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郝南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难道他只是在尽朋友的本分。如果是他这朋友的本分似乎尽的太足了吧?

倘或他不是在尽朋友的本分,那他就是对林子墨有感情,可是他明明说没有。

四 两个人的缘分

林子墨何以对郝南抱有幻想呢?说起来也还真奇怪。记得有一次林子墨和自己的朋友蒙蒙聊天。蒙蒙硬是央求林子墨讲讲她和传说中的郝南的爱情。林子墨笑了: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缘分,因为我没有我自己想象的那样爱他,他也不爱我,可是在我最孤单无助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在他伤心难过、生病的时候,我也会感受得到,我会为他吃不下去饭,为他睡不着觉……

蒙蒙也笑了:“呵呵!子墨。你真傻!如果这还不叫爱情,这叫什么呢?友情!?算了吧!人家著名文学家兼哲学家周国平还说呢,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异性之间的纯粹的友情,那些被友情覆盖了的感情之下,肯定有爱情的成分在里面。”

“而且当我特别相见他的时候总是他有事情恰恰也想找我的时候。”

“看来你们两个人是谁也逃脱不了对方喽!”

“可他说过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友情,仅此而已。”

“就是因为你相信缘分,你错过了身边的很多人?”

子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因为我们没有未来。”

“那你和他那个同学呢?你认为你们之间有缘分吗?”

“这些事情哪里说的准呢!”

“不说就是有了。”

“缘分总是人创造出来的嘛!我想我们现在没有缘分完全是因为我们之间还不熟悉。”

“那一次,你本来打算和他同去香山,结果什么都准备好了,刚一出门,下起大雨来,你只好跟他商量取消计划,后来到中午天就大晴了。下雨的时间刚好使你们错过一起出门的时间,你说这是不是就叫没有缘分呢?”

林子墨抬起右手,轻盈的缕了缕长发:“这也不是什么能说明有没有缘分的事情。那还记得咱们一起看过的那段电视剧《金粉世家》吗?你能说金燕西和冷清秋没有缘分吗?可是他们最终不是依旧散了吗?还有十大忠诚卫士之一的丁晓兵和他老婆那能叫有缘分,可人家还不是能幸福一生。”

“子墨,咱两个都是好姐妹,你这不是在跟我抬杠吗?”

“不是的。蒙蒙!我不是你,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爱一个人而我不能,我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我不仅要做自己的选择更要有利于我的家庭的发展。我不想我的父母辛苦了一辈子结果我什么都帮不了他们。所以对于感情我宁愿爱一个我不爱的人,这样他不苦我也好受点儿。即使吵架什么的,我也不会太伤心难过。”

当然林子墨话虽然这么说,可她哪能忘了郝南呢?

是的,她曾经试着让自己去忘记他。

她不能,她的眼前总是会回想起自己和郝南那段不相见但会彼此牵挂的日子,那些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不在乎自己生病的时候没有人陪,她不在乎自己拎着重重的行李走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班里以前喜欢过她被她拒绝了的一个男同学看着她吃力步行,不闻不问,傲慢的走过,她只是在心里笑。她可以等郝南,不惜错过很多次可以开始自己美好生活的机会,为了他,她放弃了很多,在那些没有希望的日子,她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学习,毕业以后能够找一个好工作不成为他的负担。可是当她明白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成为他的负担的时候,她毅然决然放弃了他。

为了他,她甚至与那个叫江瑞的大男孩开始了一场欺世瞒天的故事。



郝妹仿佛沉浸在了许多年以前她和哥哥数十年后见面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哥哥和她坐在花园边的石桌旁,她那时刚刚从美国回来,那次她经过很多次复杂的思想斗争决定和丈夫——自己深爱了十七年的人离婚。她那时正值中年,很想在自己的事业上一战,可偏偏丈夫爱上了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她和他吵过架,向他提他们的孩子,什么办法她都想过了,却没能挽救自己的婚姻,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和自己的丈夫离了婚,不久就办了回国手续。匆匆忙忙回国,家里谁都反对,包括哥哥郝南。那么做她有她的理由:第一她想让孩子适应适应国内环境,毕竟孩子在国内发展的天地要比国外大很多;其次,自从和丈夫义无反顾——按中国传统保守的话就叫“私奔”,在国内已经待了整整二十年,甚至在自己的老父母弥留之际也还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再次,国外的日子总有丈夫的影子,硕大的华人街,蹊跷的是她总会在下班时看到他的影子,离婚前是一家人离婚后就今非昔比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二十年夫妻情分也让人多少有点儿不安啊,更何况每次见到他他总是和那个小女人亲亲我我的样子,竟然和对待二十多年她一模一样,这怎么让她接受得了想来想去,美国纵然是好,那里既然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什么,何必还待在那里,自讨没趣。

五 真相

记得那天下午,哥哥接她回的牡丹园小区。

阔别二十多年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北京也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北京,各种现代化设施虽说比不得国外但还是相当齐全的。

回到家,第一眼她看到的就是那座小花园,而她与哥哥的对话恰恰就是在这个花园旁开始的,一个下午——多么漫长的一个下午,他们相对坐在花园旁的石桌上,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见过哥哥那样深情而自责地和自己谈过话。

那花园是郝家两位老人在世时为他们的宝贝女儿和儿子修的,做工很精致典雅。

“工匠是咱爸爸的战友李云龙先生,只可惜修完这座花园后不久,李先生就仙逝了,有好些还要再修修补补的地方成了美中不足之处。”

“怎么哥哥也喝起下午茶来了?”郝妹惊奇而不无调侃地问。

郝南笑了笑:“多年不见,妹妹说话还是那么霸道——处处和哥哥作对啊!”

郝妹赧然:“好啊!”仿佛这好字里带着许多诉不尽的嗔怪:“哥哥倒记得妹妹不好之处,一记就是二十年,难得难得!”

两个人哈哈大笑,突然郝南的脸色陡变严肃:“跟哥哥说实话……”

郝妹惊愣:“哪里骗过哥哥。”

“当初为什么不言语一声就离家出走!现在为什么不好好经营自己的感情闹到这种地步?!”

郝妹听得出郝南是在责备妹妹,长这么大,眼见五十岁的人了,郝妹第一次听到哥哥对自己的责怪。然而人都半辈子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没经过啊,听到责备她的眼神只是变得平静而冷漠,这要是放到二十岁时,她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儿呢!

“哥,看过《金粉世家》吗?张恨水的小说。”

郝南点点头:“小说毕竟是小说。”

“可是冷清秋有办法吗?金燕西就是金燕西,这是变不了的。有些东西没得到的时候总是不满足千方百计的弄到手,甚至为了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什么都可以放弃,可是得到了呢?还不就是那回事儿,仔细想想那些费尽心思得到的不过如此——平淡无奇。最后还不就厌烦了。古人都还说‘喜新厌旧’更何况现在呢!”

两个人相视竟无语,默默地低头喝着茶。

“哥哥,这茶是什么茶,怎么有些……”

“有些什么?云南的普洱茶。”

“说不上来。这些年靠咖啡养着,都品不出茶味儿了,倒是记得:普洱茶是在云南大叶茶基础上培育出的一个新茶种,普洱茶亦称滇青茶,原运销集散地在普洱县,故此而得名,距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它是用攸乐、萍登、倚帮等11个县的茶叶,在普洱县加工成而得名。普洱茶的产区,气候温暖,雨量充足,湿度较大。”

“对,完全准确。还有你不知道的:普洱茶是历史以来形成的云南特有的地方名茶。是以云南原产地的大叶种晒青茶及其再加工而成两个系列:直接再加工为成品的生普和经过人工速成发酵后再加工而成的熟普,型制上又分散茶和紧压茶两类;成品后都还持续进行着自然陈化过程,具有越陈越香的独特品质。”郝南滔滔不觉得喜形于色:“主要产云南勐海、勐腊、思茅、耿马、沧源、双江、临沧、元江、景东、大理、屏边,河口、马关、麻栗坡、文山、西畴、广南,西双版纳、其欠是贵州盘县、榕江,广西扶绥、昭平,福建南靖,广东乳源、连山、茂名及海南昌江、琼中、乐东、保亭、陵水等地。生于海拔1 200-1 400米亚热带、热带山地森林中。越南北部、泰国、缅甸、印度也有分布。”

“说得真好!可这茶?哥哥何以喜欢?妹妹倒想听听,家里西湖龙井、龙潭、安溪铁观音、黄山毛峰、洞庭碧螺春、君山银针、庐山云雾,哥哥大概都尝过了,为何单单喜欢普洱,清淡无味的。”

郝南望着花坛里盛开的火鹤发呆:“说来话长。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洗耳恭听!”

郝南喝了一口茶:“这是一个不真实的故事……你等等,我先去拿点东西。”

花坛里的花据郝南说都是父母生前栽的,郝妹抚摸着花儿,一种沧海桑田式的悲凉涌上心头:正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花, 五月石榴花,六月荷花,七月玉簪花, 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兰花,十一月水仙花, 十二月腊梅花——好个花历,父母生前想得再多不过了。..

“呶!这个!”郝南给了郝妹一本日记。

郝妹一脸疑惑。

“打开它,我朋友的。我记得跟你提过她。”

“哦!都忘了问了嫂子呢!”

“早散了,都十几年了,不提。林子墨还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十几年前我可是巴望着她孝敬爸妈呢!正想问问她呢!她现在怎么样,过的好吗?”

“没了……”郝南说完长长吁了一口气:“我结婚那天。”

“这么凑巧!”

“相信缘分!”

“信……”

“是啊!不信也不由人啊。”眼见就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六十而耳顺。人啊到了这岁数也就信起命来了。

关于林子墨的故事就是那时第一次被郝南讲出来的,也是第一次郝妹知道自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竟然也有后悔的事情。

“我不知道林子墨等了我那么些年——整整八年啊,抗日战争的时间啊。一个女孩子家,朝气蓬勃的,心里就只有个自己,哪有为别人着想的念头呢,而且一等就是八年,把人生最美好——如花似玉的时候都在等待中度过了,更重要的是她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和我有什么结局。况且她啊,硬是在我面前说那些个我不爱听的话。我只当是我跟她性格不合,直到她去世我才明白我上了那小丫头片子的当。”

郝妹看到郝南的眼里噙着清泪。晚景凄凉,少年不再,过去的日子不能挽回,怎能不黯然伤神。

“哥,别想这么多了,子墨要是不理解你,怎么会等你那么些年。说来好笑,那时你最愿意在我面前提起的人倒不是嫂子而是子墨,你不记得了?”

“子墨因为什么事情高兴了,又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了。她家里又有什么事情了,你呀,那时就像是她的私人秘书,我呢,是你的领导。”

“子墨连着给我写了四年的信,几乎每一封信都写得很有文采,她那个才气,我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时间倒退到少年时代,就算子墨把真实的自己放在我面前,估计缘分也会让我这个粗心的人错过她,而且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年轻人虽然不至于现实到背弃自己可是我们啊还是很在意对方的家庭环境的。那个时候我们太现实了,现实到我们自己都不明白我们做错了事儿。”

“子墨给你写信坚持了四年?”

“不错,整整四年。直到我大学毕业。”

“怎么,她还错过了很多追求她的人?”郝妹翻看着日记。这本日记整整记了四年的事情。

“这些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她真傻!子墨,她一生就作了一件事,就是等待,在等待中错过,在等待中祝福你,在等待中死亡。多么凄惨的一生,多么一个好姑娘,多么一个不公平的世界。”

“我也有责任!当初应该跟她说清楚,我不是那种把金钱看得胜过感情的人,男人也不能为了金钱而没了男人的骨气啊!”

“可是她是过苦日子过过来的,知道过苦日子的不容易。所以她是怎么着也不愿意也不会同意你和她过那种为什么事情担心的日子的.,这就是她的命运,没有人强迫过她什么,但它深入她的骨髓,她已经没法改变自己的习惯了。”

“就是因为她的倔强、无知才使我们彼此错过。”

“哥哥,你瞧!她这首诗《偶然》这两句——与你相逢是为了更好的错过,因为偶然。”郝妹赞叹着说:“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谁能猜得透她来这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为谁呢?”

“哎!不去想这么多了。要是当年我知道子墨心里的苦,我一定等待她,哪怕用半生的时间。可是命就是命啊!我听子墨的好朋友蒙蒙说子墨恋爱了,子墨夺走了她的男朋友江瑞。我才彻底明白其实我和子墨——我们彼此都把对方当作好朋友仅此而已。”

“所以你很快就和嫂子结婚了,因为你不知道子墨在骗你,在和江瑞导演一场由她一手策划的爱情戏?!”

“那也是我的错。我不该和她开玩笑,说我同学中意于她。”

郝妹一页页翻看着郝南的日记:“子墨一口答应 ,还说要和他见面,可是你却警告子墨说他们不合适。”

“是的。”

“接下来。他们认识了吗?”

“当然。你知道,子墨的禀性——想问题像个大人,做事情却像个小孩子。任性、天真、不服输。我说不合适她偏偏要向我证明他们是合适的——天作之合。”

“他们虽然像你和子墨一样,相隔遥远,但依旧成了好朋友,感情甚至比你和子墨还要好。那从那以后,你还见过子墨吗?联系过她吗?”

“有见面和联系的必要吗?我明明知道子墨有些喜欢我,我还能再主动给她错觉吗?”

“那你就忍心看着子墨难过、伤心?你瞧瞧日记里的她多么孤单无助。”

“那江瑞后来呢?哦,陪蒙蒙去新疆!”

“岳剑锋的女朋友是个房地产商的女儿,家里很有钱,只可惜书读得不好。于是岳剑锋考上了好大学,他女朋友就出国读大学去了。大学的时候,他以为女朋友这一去就不可能再回国了。没料到人家是个痴情的女人,书没读完就跟爸爸妈妈闹得回了国,那一年岳剑锋正读大四。女朋友一回国听说岳剑锋有个挺好的妹妹朋友,气不打一处来。先是闹到岳剑锋姐姐单位,见姐姐不管,又闹到岳剑锋父母的单位,两位老人一见慌了,一生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竟把他二老的脸面给丢尽,这可怎么成!于是招岳剑锋回家,一顿狠批,这下岳剑锋就和子墨断了来往。”

“可是岳剑锋向子墨表白过,子墨说她没想那么多,她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知己。对吗?”



郝云飞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姑姑,原来她知道关于父亲的一切,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她的心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为什么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竟然对她是那样陌生,而且越是接近他越觉得她陌生。这是什么原因。

“岳剑锋是喜欢子墨的,直到子墨去世。”郝云飞激动地说:“父亲爱母亲,这是事实!您不能否定!”

“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如果你的父亲知道子墨是为了他将来的幸福才让自己变得那样不可理喻。他会放弃子墨吗?”





“……”郝云飞简直气疯了,心想:“为了一个外人,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一个死去的人颜面荡然无存呢。”

“事实上爱情是不能替代的,错过的永远回不来了,但它却是最美好的、最令人神往的。尤其是在人年轻的时候,无忧无虑很少提防别人相信彼此相信未来……”

“子墨坚持给父亲写了四年信。”

“你的父亲为子墨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傻瓜’”。

“子墨在父亲生日那天为父亲做了一张独一无二的贺卡。”

“你的父亲一辈子记着她。”

“子墨宽容父亲、爱父亲,甚至关心我的母亲,问候她。”

“你的父亲却以为她们两个女人志趣相投是很好的朋友。”

“子墨等父亲等了八年。八年里写信了用了四年,祝福用了一生。”

“陪你父亲走过他事业的低谷期,看着他牵着女朋友的手送她回家,看着你的母亲穿着你父亲定做的婚纱和你的父亲步入婚姻的圣殿。”

六 天堂里的天使

林子墨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或许之前听父亲的描述,郝云飞只能默默地感觉到这个女人对爱情的执着和她生性的善良甚至在爱情面前的懦弱,可是他始终没能读懂这样古怪的人物。

她只是值得称赞,但不值得效仿。

“云飞,你讲讲这个故事的结局吧?”

郝云飞激动的站了起来,他朝所有人激动地点了点头。

“故事的结局很简单也很单纯:郝南要结婚了,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朋友林子墨。希望她能如约而至。但是就在他牵着自己心爱的新娘手漫步走进教堂时,岳剑锋出现了。他愤怒的吼着郝南的名字,我的父亲止住了脚步,两个男人怒目相视,岳剑锋一拳将父亲打到在地,愤怒而痛心地抛下一句话‘子墨快死了’转身离去。”

底下有人议论:“真像是在演电影。”

郝云飞苦涩的笑了,眉头紧紧皱着:“父亲撇下了自己的新娘,冲出教堂。所有的人对父亲鲁莽的行为大家指责,我的外公、外婆拽着女儿要回家。”

医院里,岳剑锋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两只手狠狠地抱着头。

郝南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剑锋!”

岳剑锋像梦醒一般,缓缓站起来,怔怔地盯着郝南。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显然医生已经尽力。一切都无可挽回。

“你们谁是病人的丈夫?”

“我。”

“我。”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女医生狠狠瞪了一眼:“简直莫名其妙,刚才叫签字说病人没有任何家属,现在倒好竟一下子来了两个丈夫。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么胆小啊?!谁刚才签的字?”

“我。”岳剑锋沉痛地回答。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女医生的声音有点哽咽:“病人临终留下一句话给你——告诉他‘我在通往天堂的路上等你’。”

女医生摆摆手,示意护士将遗体送往太平间。

洁白的床单……

洁白的衣服……

洁白的天花板……

洁白的走廊……

“子墨说什么了吗?”郝南失神问:“告诉我!”

岳剑锋冷冷地瞅着郝南:“她一辈子就爱了你一个。我算什么东西?!”

说完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扔在郝南脸上,扬长而去。

一个女人的八年,八年的每一天,每一天的每一句话……

天使的诞生只有一次,而这仅有的一次人间之旅,只为一生的等待,在等待中听到上帝召回的命令,恋恋不舍,却没有遗憾,因为一生是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距离。


无论多久,我只能在通往天堂的路上等你,

永远,我只在通往天堂的路上等你

……



课堂上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郝妹微笑着看着郝云飞,郝云飞郑重的叫了一声:“姑妈!”

然后郝妹像了了一桩心愿一样,从容地迈下讲台。

一生……
沙发 2#
没落天才的虫 发表于 12-12-7 00:51:3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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