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军科到温泉,进门,脱衣,洗澡。从澡堂爬起一看,发现池里一双双愤怒的眼不眨的瞪着自己。池里全是光祼的女人。快跑。妈呀!拖着鞋抱着衣裤的他很狼狈,洗去的汗在脸上滚出来,在门口摔了又爬起来。愤怒的光裸的女人们高举棒槌指着他骂:
“你先人,不知道呀……,”什么污秽语言都骂。出门,不知被谁一绊,他摔向门前深绿的潭里。军科一个冷颤醒来,原来是一个梦。
他睁开眼,揉揉眼,回想梦境,他笑。
军科回忆着他那梦,女人的光裸,愤怒的眼,高举的棒槌。是凶?他不知道,请人解梦,有人说他好运将至,有人说他厄运临头。他妈的,我操,他骂着。
回想那十年寒窗挤独木桥捞了大学文凭,原想这日子会阳光灿烂,五彩缤纷,没想到就业还真难。一阵嚎啕后,他拿起了泥刀跟大哥干起了泥工。事情是干出来的,是苦出来的,是磨出来的,四五年的摸爬滚打,他熟悉了泥瓦工的操作技术。熟悉了操作技术的他开始犯困,难道永远这样?他开始对人生之路反思,他想跳出来。把想法告诉大哥,他挨了一顿臭骂:“翅膀硬了!大哥对不住你?不知天高地厚,哼!”大哥还是让他单干了,心想:“毕竟是一个奶头吊大的兄弟。”
军科单干了,从做小工程到大工程,现已与大哥平坐了。
军科单干起来,才知水多深,地多厚,树多高了。大哥是大哥,一个奶头吊大的,有些事他还得请教大哥。
军科从床上爬起,看着从后山爬起来的阳光金黄金黄的,他感觉很温暖。
他伸懒腰,猛吸一口新鲜空气,心想这日子真他妈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犹如怪味胡豆。他看着麦田里的麦浪在微风中一浪滚过一浪,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麦浪,有时处于低谷,有时又如那浪峰,层层叠叠,曲曲折折,风风火火。好时心情爽,巴不得自己的女人夜夜都在身边;心情糟时,哪怕是新婚女人将洁白的身体裸在自己的身上也没性趣,军科想。
军科找了些钱,找了钱就修房子,找了钱,他的父母就劝他娶女人进家,以便完成老人的心愿。军科呢,上门给他谈媳妇的媒婆来了一拨又一拨,介绍的那些女人他都没看上。没看上不是因为那些大姐小妹不漂亮,不靓人,而是见面就问他有多少钱,他烦。他想:
“怎么一见面就问钱,简直就他妈穿钱衣钱裤,他妈的俗,俗不可赖。”他真想一脚踹过去,因人家那姑娘第一次来,自己得有点礼貌,得有点气质,得有点风度。每逢那些女人问起钱,他就笑,将脸上的肌肉扯歪,将酒窝扯出来,姑娘一出门他就对那媒婆说不要来了,直说得那些媒婆连问为什么。他说:
“不为什么。”心想真是他妈见钱眼开的鬼。
军科决定在城里找了。按说农村的姑娘清纯,朴实,会过日子,可他就没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会过日子的女人。
不久,他看上了一个,一个在他工地做工的女子,十八岁,来自农村,能吃苦,体贴人,樱桃式的唇,瀑布式的发,让他日夜的想着,找人去问才知人家有男友了。他不信,心想这样的美人儿不嫁我军科?他开始想法,勤献殷情,软硬兼施把这美丽的可人儿弄到手了,睡了人家的肚皮。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婚后半年这女子因生小孩难产去了阴曹地府,给地府王爷做妃子去了。他伤心,无心做工,提不起精神。工地上的兄弟们见他这样子,就拉着、劝着、哄着让他去找小姐。小姐们对他百般挑逗、百般温柔、百般抚摩,还是没让他恢复青春活力。
他碰到了第二个女人。这女人家里穷,她自卑,不敢爱、不敢恨、后被骗而走向不归路。一个人因为穷就要走不归路么,他想。既然穷就要思变,如何思变?勤劳而吃透政策,自己难道不是这样么。后来他碰到了现在的这个女人,他才真正的恢复了活力,找回了自我,找回了青春的影子。他将她看成宝贝儿,心肝儿,他大脑里的神经。他不想再失去她了。
一年后,他有了儿子,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像他的胚子,他由衷地高兴,说:
“老子没混出个人样儿,就要把儿子培养成一个硕士、博士。老子苦够了,用力气赚死钱。”军科每从工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老婆烧水替自己搓身子,吃了饭干干净净地钻进女人的被窝,将头靠着她的奶子听她肚里的音乐。他不想她再怀上孩子,孩子多了父母苦,这国策摆着,计划生育哩!所以军科一发觉女人的肚子有风吹草动,就叫她去处理。他不想失去她。她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命根。
当军科在看麦浪思考问题时,他的肩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他回头一看,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原来他的老丈人站在了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说:
“老人唉!吓我一跳哩!你咋来了,快进屋吧,素芬在哩?”
老人说:
“我不晓得素芬在?你鬼头鬼脑的在这看啥,发呆?,能看出钱票子来!我有事找你。”军科与老人就进屋,老人反背着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儿。
军科的老丈人姓吴,是这个村的支书,快七十岁的人了,还跑这跑那,很不易。三十来年了,让老支书有了许多的感慨,自从这土地下放他就没多少事可做,能做的无非是上情下达,开个会。有时东家与西家有点纠纷他去调解调解,有时帮助乡里协调一些计划生育方面的事,催催农业税的事。现在呢,农业税不交了,村里的后生们外出打工了,村民们不再为田土的事发生纠纷了,自己的田土都不爱弄了,说什么一家人一年在田土里刨来刨去无非就一亩地千把斤粮的事,还不如外出打工一个月。田土就白送人家做了,把田土管理好就行了,不让荒着就行了。村里的干部们就没多大的事可做了。
可是不久,县里、乡里把他们这些支书们一车拉出去逛了山外的世界,让他们开眼界了。
老支书一回来就对没有外出打工的父老乡亲谈起了他在外面的感受,他说:
“你看那外面就像是另外一个天,每村寨,每家中连茅厕都干干净净,拉了屎尿水龙头一开就油光了。人家的年轻后生搞专业的搞专业。专业是什么,养鱼的,养鸡的,养猪的,养牛的,开农家餐馆的,搞运输专业的。你看人家那村寨家家门前能通车,家家门前是水泥地,见不到一点牲畜的屎尿,更见不到一点纸屑,那卫生呀真他妈的……。”他找不到词儿了。他还说:
“那些地方的人白天各干各的事,晚上吹拉弹唱,老公公老婆婆还扭秧歌,跳什么舞?啊!叫国标,真他妈的逍遥自在。白天不关门,夜晚不闭户,节日里的人们敲锣打鼓跳戏,那个热闹呀,真像一九四九年庆祝全国解放,欢迎解放军进村进寨一样。”他直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直说得让那听众眼球鼓得圆圆的。
“那是人家村领导得力!”有人说。
“那是人家村民们觉悟高,人人想发展,人人共创和谐!”老支书反驳说。
“那你就领着大家创一创!”又有人说。
“难道我不想!,就是没钱。”老支书的唾沫星子又横飞起来。
“你不晓得想办法?找县里,找乡里呀,万一不行大家可以集资嘛。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当然喽,不能壹锄挖个金娃娃,得慢慢来嘛。”有人这样说。
“慢慢来?我怕进棺材喽。”老支书很有些为难。去跑吧,自己大把年纪了,不跑吧,没几年要进棺材了,怕是再也见不到那锣鼓喧天的日子在咱村落户了。老支书想到这些就开始活泛了,觉得有事可干了。
哎,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老支书摇了摇头。可又一想,自己不干,村里谁来干?大部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在家没外出的,头脑又不怎么活泛,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婿——军科:
“叫他狗日的回来,挑起这副大梁,他办法肯定多。”老支书就来到了女儿的家,一问女儿才知军科昨晚才回来,早早的起床去看麦浪,呼麦香,吸新鲜空气去了。
他就给呼吸新鲜空气的军科一巴掌了。
军科对老丈人很有些畏惧。别的不说,老支书将女儿嫁过来时,那原本是三月的天气,春天的阳光暖暖的,春天的气息还没有退去。婚后,老丈人给他上的第一堂课就是酒后发出雷鸣般的嗓子吼叫:
“你狗日的军科,不好好的待素芬,老子让你好看,不成才休怪我不客气,老子的门你都甭想进,还叫素芬蹬了你,不怕你是大学生。新社会,婚姻自由,老子就叫你打光棍。”这一顿政治课让军科好受,心想:
“我军科就这么让你老看不起呀,就这么没出息呀,偏要做给你看,咋的,看我有出息没有。”基于这样的想法,婚后的军科提着泥刀“杀”了。他想不混出个人样真叫人瞧不起。没出息,只能是老丈人的下饭菜,屋檐下的日子难过。他又想:
“不仅自己要混出个人样儿来,连下辈也要让他出人头地,让他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培养出一个博士让人看看。”老婆生了个胖胖的小子后,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心潮涌动,百日满硬是花上万元钱大摆了酒席,以示庆贺。这时候他才真正的看到了老丈人的笑容,把他当女婿看了,再不说休怪老子不客气、老子整不死你的话了。
老支书随他进了屋,才问:
“小蛋蛋呢?怎么不见小蛋蛋。”小蛋蛋是军科的儿子的乳名,小蛋蛋现今已十一岁了,进初中了。屋里素芬见问才笑着说:“小蛋蛋已读书去了。”老支书“啊”了一声说:
“你看我这糊涂哩!是该让位了。”
军科给老丈人泡了杯茶,茶叶在水中滚跳着往下落,问:“老爹哩!有啥事?”老支书就对他说:
“你先答应我,不要糊我,我才说,不然你狗日的又会麻我。”
“有啥事嘛,我这人你还不知道?敢麻你?你是不是真糊涂了。”军科说。
“你不麻我?”
“我干吗要麻你?真是哩!”
“我这次随县里组团出去,看见人家那地方,那村寨,就是不一样,新农村建设呀,我就想,在我们这地方也搞搞新农村建设,你要支持我,”老支书说。
“什么新农村建设、旧农村建设的,搞好自家的建设吧,这么大把年纪了,瞎操什么心!”
“老子就知道你会麻我。”
“不是,我是说你年纪大了,叫人家年轻人去干,你要是腰腿有个闪失,我们咋办,素芬还不找我扯皮。”
“我就是想让年轻人来干,可你看现在而今眼目前、有谁能干呢,外出打工的打工去了,留下的一个个老实巴秋哩,我就想到了你,只好拉下一张老脸来跟你谈了。”老支书喝了茶,点了烟,磕了烟杆,叹了气。
“找我,我才不跟你干那个,我有我的事,我还想把你那外孙培养成博士哩,我哪有精力干那事?”
老支书沉默了,一脸的无奈,原想这女婿应该是听话的,现在看来他翅膀硬了不好说话了。
“叫我干,我又不是党员,能当支书?”军科见老丈人有些无奈又有些缓和:“再说,谁能选我?一点农村工作经验都没有,我咋干?”
“不是党员,可以入嘛,我做你的介绍人,入党是需要培养的,这要看你的表现,看你的精神品质,看你的崇高理想,抱着什么心态。”老支书见军科有话又说:“听说这支书由乡里派,我早该下了,你如果同意,我去找找乡里,做做群众的工作,干村里的主任,村主任可以不是党员。”
“不行,不行,哪能行呢?城里我那一摊子谁料理?”
“你狗日的,又麻我不是,我费了这么多的口舌,你就这句话?想老子当年,领导找我,叫我干我就干上了,从大队文书干到民兵连长再到这支书,如果不是年纪大了,老子还不让你当哩!狗日的黄狗不服筐抬呀。你想想,你那大娘是如何死的,不是因为穷,治不了病,她能死?你再想一想,你那姨娘的闺女——你的表姐,不是因为穷,她能被拐?你不想村里的事可以,应该想想你那大娘,你那表姐。还有你那后山的大伯,因为一点小病,久拖不治,发展成绝症,死时好点儿的穿的也没有。我不想再说,不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更不能一家富了吃独食。新农村是什么?新农村就是一人富不算富,要带领全村人富,一人乐不算乐,要让全村人乐。要是我年轻,老子才不求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想你读书时寨中人东一块钱西一块钱的送你,望的是想寨中能出大学生,为他们争气,你知道不知道。要是我当年,烟杆就是你老爹,要你!”
军科沉默。军科喝茶、抽烟,给老丈人续了茶水。
……
“如果群众选你去不去?”老支书生气说。
“让我想想,不要逼我,真不知道吃哪门子药了。”
老支书留下来吃了饭,把素芬叫来说:
“你以后要注意,家里的事多做点,军科那小子如是有事做不过来,你要多担些,要像个女人的样子,不要只顾钻被窝过小日子,要有点大气,要有点理想。”老人说完弓着背,甩着手,吸着烟,吧嗒、吧嗒的去了。
老支书去了乡上,跟领导说了自己的想法,正合了乡上的意。老支书从乡上回来,弓着背,背着手的四处谈自己被县上带出去后的感受,说要跟先进,赶先进,就得调整村班子,选有能力的,能干事、有魄力、大胆而有开拓精神的人来主政村里,带领大家共同致富奔小康,大伙儿要齐心协力干革命,锣鼓喧天搞建设。直说得村民们抬头点头摇头挠头劲头十足,信心培增,蠢蠢欲动。
老支书从军科家出去后,素芬就没少给军科眼色看,说你军科要是去当那破村干部,姑奶奶我就与你离婚。老父亲老革命当了三十多年的那破村干部当出了什么?至今仍是木房一幢,烟杆一根,胡子一把,吹眉毛瞪眼睛的。那破村干有啥,你不是想把小蛋蛋培养成博士吗?我看会成嬉皮士。
“那是你的老父。”军科对媳妇说。
“老父咋啦,现在而今是有钱的就是爹、有奶的便是娘,你是穷光蛋他会找上你?还不是看你有两个钱。新农村,新农村,没钱喊一辈子还是旧农村。你看电视上人家那新农村,哪不需要钱呀,房子屋基卖了也不够。你不吃、不喝、不住呀,生活差,营养不良,你还那么快活?真是哩!一个典型的榆木脑袋。”
军科不说话,照样看村前村后的麦浪,照样闻飘来的麦香,照样看村寨的山山水水。军科一日三餐啤酒白酒革命的小酒,只要从城里回来,照样夜夜抱着他的女人,连做梦,脸上都扯着笑神经流口水说梦话。第二天醒来横飞着唾沫星子对女人素芬说:
“这日子真他奶奶的爽。”
军科又去看麦浪,看从后山升起的太阳,阳光灿烂。他看村寨的山山水水,山清水秀。
哎!他在想因穷而病死的大娘,被拐的表姐,得绝症的大伯,走向不归路的第二个女人,读书时大伯大叔大婶们送的角票儿,想这村里何年何月才能赶上人家?他回家吃饭喝酒抽烟时对素芬说:
“你老爹叫我任村干部,你说咋办,姑奶奶!”素芬给他倒了酒、点了烟、端了饭,有些气呼呼地说:
“还咋办,甩点钱吧,新农村建设要的就是钱,让他张罗去,你是甭去的。咱老爹还能对你咋样。”军科就这样去做了。老丈出来张罗事,不给不行,新农村建设是好事儿,自己富了不能忘了村里,不能让村里的父老乡亲再这样过日子。看那路上的牛屎猪屎狗屎,牛尿猪尿狗尿,还有人尿人屎的,简直让人走路下不得脚。老丈想要干这事,他只能支持不能反对,支持并不等于自己去张罗,自己去干,自己出点钱支持支持也是为村寨。他去见老丈了,摸了钱甩给他说:
“这是壹万元,算我支持村寨建设买你的口,甭叫我去干那破村干,我干不来,干不好,两头误。我的工程是大事,我与素芬商量了,你找别人吧。我只好违背你老的圣旨了,你也别去村民中做工作,让别人说我闲话,说我想那破帽儿的村官当,到时让我两面不是人,猪八戒照镜子。干好了,村民们不说啥,没干好,村民们不戳你脊梁骨才怪哩。”
老支书听了女婿的话,不摸钱、拿钱、数钱、连钱的样子也不看就哭了个老泪纵横,用手指着门外不无忧伤地说:
“给老子滚。”
老支书那个泪呀!流。
他滚了,滚回家了,滚回了他的工地。他从没见老丈人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从没对他军科说让他滚的话语。常说女婿半边子,老爹老丈痛儿女只痛在心上。军科想难道是老天的旨意要让自己出来干村干?如果干村干!自己的事业不就毁了,管他的,顺其自然吧。
城市的发展蒸蒸日上,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与日俱增,如那雨后春笋。军科的事业在扩大,再不是那小打小闹干零星的包工建筑活了。他开始施工整幢的建筑了,他在大学里学的知识得到了充分体现,如鱼得水,禾苗遇甘露。他开始干房地产开发了,只是没挂那房地产开发的牌子,他想等自己干大一点了才挂牌子。现在挂不行,不能太招摇、太伸张、太明目张胆,张胆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惹得一身臊、一身臭、一身麻烦不划算。
这天下午是一个阴天,无雨无阳光,天空黑沉沉的。军科去工地回来后坐在自己兼办公室的宿舍里思考问题,思考他今后的发展方向。他的手机响了,情姐下河洗衣裳的歌声让他有些陶醉。他接了电话,电话那头说是乡里的书记。这乡里的书记就是他们那个乡的书记,书记说他姓张,是前年才去那乡任职的,说你军科常年在外,久未谋面,有些事想见面谈。军科说:
“你来吧,我一个个体户能见你这书记,能让你这书记接见,是我的光荣,我的体面,我的荣幸,地点就选在泉都大酒店吧,我请客,你做客,有啥话不必罗嗦,直来直去。”军科的话得到了对方的首肯,他们就在泉都大酒店见面了,一阵的寒暄、一阵的礼貌后就转入了正题。书记说:
“军科老板真是快人快语、直来直去、竹竿进巷一个爽人,我就甭罗嗦说直话了。”书记就把来见他想对他说的话说了,满脸带着喜色。军科笑了笑:
“我何德何能能够主持村委的事,你还是另选他人吧。我这里事务多不能离开,一定是我那老爹老丈人出的馊主意,见我赚了俩钱想打我的主意了。”军科脸上的笑神经直让他笑得合不拢嘴。他想这真好笑,这书记为一个村干的事还这么亲自上门过问,一定是那老爹老丈人的馊主意不疑。
“你考虑一下,刘老板。”书记说。
“不行。”刘军科摇头。
“你考虑考虑,想想村里,想想你的父老乡亲。”
“村里有人考虑。”
“年轻小伙,有能力干的,打工的打工,外出的外出。”
“难道非我莫属?”
“你想想。”
“我有我的事业。”
“带领群众共同致富是我们的共同事业。”
“不能改变?”
“替群众想想。”
“群众不会选我的。”
“选举会上见票,票的多少代表民意。”
“我那女人不同意的。”
“我们都是男人。”
“我的房地产事业咋办?”
“你看能不能这样,”乡书记说。“村主任由你来任,给你配一个村副主任,你一个月去一两次过问一下事务,具体事务由村副主任抓,你把关拿主意就行了。你可以用电话联系,算是一种改革,你看行不行。再说,你在县里熟,对市场有一些门道,我们不请你这村里的能人还请谁呢?再说了,你主政村委,农忙时村里的后生小伙们在自己的田地里忙活儿,农闲时还可以到你的工地打打工,这也是为村里作贡献,解决劳动力就业问题。这村里的建设,让村民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乡里全力支持你,再求得县里的大力支持,你看这新农村建设不就指日可待了?你看呢?我的刘老板。”
军科又笑笑,想既是这样两头不误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只是想这村里的事自己从没干过,担心干不好让村民笑话。想到此他对书记说:
“让我想想吧,这村里的事还真没干过,不知能不能干好。”
“有啥干不好呢,有乡党委、政府的信任,有村支两委的支持,你就定下心来,遇到啥困难你可电话联系我,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再说了你那老丈还是你的坚强后盾哩!只是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我们得让他老人家休息了,过好晚年,你说哩?”
军科虽说有些顾虑,可考虑到乡里的书记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呢,只有默许了,素芬的工作只有他去做了。军科对书记说:
“让我想想,我的事要作好安排。”军科与书记吃了晚饭,碰了杯、喝了酒、叙了话,去温泉泡了澡,送走书记后他才回到住处。
几天来,军科都在思考这问题,找几个朋友合计此事。朋友们都说:
“去当什么破村干部,那有啥意思,老板当起多爽呀,房地产搞好了,钞票大大的流,这是多爽的日子呀!村里富不富关你屁事,现今只要有钱用、有饭吃、有衣穿,有女人玩就是好日子。什么叫好日子,革命小酒天天喝,日日夜夜有奶摸就是好日子。你说呢!我的老板。”
军科很犯愁。
……
儿子读初中了,军科就听说那小蛋蛋开始进网吧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怎么行呢,一进网吧不就完啦,这革命的博士不就培养不成了。他就下决心将他接到城里来上学,将女人接到城里来陪读。等他把这些事办完了,家乡的村里来电话了,说某月日开选举会,候选人名单满村都贴,你刘军科还是第一候选人哩!他就知道乡里村里真的把他当人物了,把他当村干部来考虑了,他就不得不认真权衡此事了,开不得玩笑了。
军科日夜地琢磨。自己的事是小事,乡亲们的事是大事,干一届再说吧。
九月的阳光,艳阳高照。金灿灿的阳光把村子的每一角落都照得无比的喜庆。这天中午,村小学操场里人山人海。男人与男人,男人与女人,女人与女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今天的选举。前几届的村委选举都是村干抱着票箱一家一户的走,一家一户的投票,明说是为了方便群众,实是村干两眼盯着你填票投票。你想投得投,不想投也得投,眼睛盯着,你敢在票上填上别人的名字?今天这场面有些不同,在外打工的都通知回来了,男女老少凡是符合公民资格的都通知要参加今天的选举大会,第一次实行海选。乡里只提了几个候选人,并在选举规则上说明人人都可以上台发表演说,人人可以参选,候选人只是提供一个初步的意向名单。人人有权选举自己信得过的人,带领大家致富的人,为新农村建设出谋献策并为之而奋斗的人。
村民们都认为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日子,至少是选举方式的不同。乡里的书记来了,乡长也来了,乡里有些干部村民不认识的也来了一些。会场的主席台上坐着乡书记、乡长、村里的几位德高望重的人。老支书吴洪宇也来了。吴洪宇就是刘军科的老丈人。乡里的意思这是一次海选,允许选举失败,也允许乡里提的候选人落选。如果军科村主任选不上,村副主任能选上也行,这一定要体现民意。乡里的意思希望军科能选上村主任,现在由谁来主政村委只有看村民们的投票结果了。乡书记几次站了起来朝公路上望,不时抬手看看腕上的表:
“怎么还不来?时间快到了!不可能遇上麻烦事吧。”军科的老丈人吴洪宇也不时抬头看看。电话联系军科,军科说要来参加选举会的,军科作为村民没有理由不参加村里的选举会,他既是选民也是被选举人,主席台上的人都在焦急的等着。台下有人开始议论:
“怎么还不开始哩!在等哪位贵人未到位哩!”会场里有些躁动起来:“开始了嘛,我们还有事哩。”
“海选就海选嘛,等谁呀!”
“选到哪个就是哪个。”
“等啥!把票填了,管他选到哪个,随大妈也吃饭,随二妈也吃饭。”会场里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这在笑,那又在骂。这时只听乡里新委派的村支书毛名站起来说:
“现在请大家安静、安静,选举会议规定时间已到了,我们不再等了……。”会场安静了下来,有人站起来伸长鸭子式的长脖子朝前看。选举会按程序进行,宣读选举文件,强调纪律,发放选票,收回选票,唱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到唱票完成,村支书毛名又开始发话了:
“同志们,今天的选举得到了广大村民的支持,通过大家的海选,投票结果出来了,发放选票5342票,收到选票5339票,……刘军科2671票,……选票有效,刘军科当选为我们刘家寨村的村委会主任,……。下面,请乡党委书记讲话,大家欢迎。”会场出现掌声,但不很热烈。乡书记在讲话中说明刘军科因事未到请大家谅解,相信全村村民在村支书毛名和村主任刘军科的带领下,刘家寨村一定会越走越好,一定会走出一条新农村的路子来。会议在掌声中结束,直到会议结束刘军科都始终未到会。散会后,乡书记电话联系了刘军科才知这位新当选的村主任确实遇到了点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
清晨,刘军科从床上爬起来,脸上充满了一脸的得意和清爽。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看着窗外满目的阳光从窗孔里射进屋里他就知道这又是一个好天气。他把电话打到具体负责工程的人员说他今天要去参加村里的选举大会时,他的脸就像绽开的花儿。打发走了儿子,塞了拾元钱给儿子,他说:
“你今天自己去买菜吃饭,锻炼锻炼你的独立生活能力。”
“爸爸,你与妈妈是不是今天要出门呀!你们只管去,不要管我,我会独立的,你们放心好了,”他的儿子说。刘军科露出了笑意,心想这儿子还养得,开始懂事了,不要爹妈操心了。儿子出门了,背着书包高高兴兴的。军科把自家新购的便于联系业务的私家车开了出来,车停下,进屋对素芬说:
“老婆,快收拾一下,今天村里召开选举大会,我们都是选民,应该参加这样的大会,顺便看看家里的老人。”等军科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出来时,不知什么时候车钥匙在素芬手里了。素芬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钥匙指着他说:
“你去!你去参加你的选举大会,选你的村委主任去,多事。关你屁事呀,干好你自己的事。你去呀!”女人没好气地背着凉背筐,手里拿着车钥匙在他的面前晃晃,很悠然的样子买菜去了。
太阳老高了,他仍不见老婆买菜回来,他只能看着金灿灿的秋阳叹气:
“这女人,老子回来……。”他只好打电话去找朋友了,朋友的电话接通了,朋友说他已开着私车外出了。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只好双脚小跑跑进租赁公司,交了两百元租金,办了手续,把租赁公司的车开了出来:
“能难倒我?车子多的是,真他妈的小脚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正当他开着车行进在秋天洒满阳光的大道的时候,他的女人打电话来了,哭着闹着说:
“小蛋蛋没去上学,电话是老师打来的,问是不是病了。”军科一听肺都气炸了,明是看着他去上学的,为何就没到学校呢?是她在骗我回去或是小蛋蛋真的没去上学,他不得而知。他摸出手机拔打小蛋蛋的班主任的电话,当得到确认儿子没到校上课后,他就急了。他就开车满城跑,凡是知道他可能去玩的地方他都去找,亲戚家,朋友家,电玩城。最后在一个偏僻的一家网吧里找到了。当他看见小蛋蛋时,他正在网上看色情电影,他气坏了,上前就是一巴掌,才把小蛋蛋从色情电影的迷恋中打醒过来,一看是老爸那愤怒的脸,背着书包就逃了。他跟着追出来早不见小蛋蛋的影子了。
他儿子的书名叫刘美,小蛋蛋是乳名。给他取书名时是基于想培养他将来读书考大学去美国留学取得博士再回国效劳。现在看来,真他妈的留美了,溜进网吧了,留进网络大学了。刘军科又开车找,刘美的影子都不见。学校没去,亲戚朋友家也没去,家也没回。他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愁眉苦脸。他一问才知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她都没敢告诉丈夫,她教育一顿就算完事,现在居然发展到白天不上课了,进网吧了。
“就是你妈的小脚女人惯的,开始发现为啥不告诉我,现在好了,看你咋收场,老子的计划全让你毁了。”军科一屁股坐在条凳上,那个气呀,只见呼不见吸。他站了起来,一脚把凳子踢翻,只见“轰”的一声把他那小脚女人的脑袋震得抬了起来。
“发哪个脾气!你一天就只知道个忙,这点吃那点喝的,你问过吗?你问过他在学校的情况吗,家长会你去开过?发脾气,发你妈X。”
屋漏偏逢绵阴雨的日子让军科冷静思考了几天。
乡里的书记打来电话说,虽说你刘军科不到会,可村民们相信你、信任你,把你当他们的领路人、带头人,你当选了,你这村委主任可不要负了人民群众的希望。老丈人呢来电话一个劲的骂:
“你这龟孙子,人家领导把你当人看,你居然不到会,为啥?村民们那么信任你,让你得了多数票,你不好好工作,看老子不揍你才怪。”军科什么话都没说,他知道乡里和村民们很看重他,他没理由不好好干,村里有人还争着想当村主任哩!可这回没选上,他没到会居然榜上有名,说明他在村民心目中是有位置的。又一想如果去当这个村委主任,他的房产事业只有兼顾了,不能违背民意。儿子咋办?只有顺其自然。军科找他的儿子小蛋蛋谈了两次,苦口婆心,耐心细致,从过去到将来,从横向到纵向,他都进行了比较,可小蛋蛋不说一句话。军科真不知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小学时那么乖,初中就变了,是社会?是心理?还是教育方法不对?他深深的感到自责,他想这是为啥,是为找钱?找钱为啥,无非就为能过上好日子。现在想来,钱这东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儿子没教育好,钱多了又能干啥?他还请教了一些教育工作者,说出了自己的苦闷,对儿子的苦闷。他们都说,教育要坚持,特别是做父母的要多与他们沟通,多理解,多教育,多给他们一点爱,不是叫你用钱去打发。
他明白了很多道理,苦闷与忧愁在他的小蛋蛋逐步走向好转后才开始慢慢的有些减轻。村民们既然选自己当这个村委主任,自己就得去干。素芬也变得不怎么反对军科的事了,不支持也不反对,她对军科说:
“我是女人,怎么干你自己决定,怎样干你也自己决定。男人的事女人阻挡不住,你看着办。”军科就只能在村委工作、房产事业、儿子的教育上兼顾了。
干事就像种庄稼一样,田土肥瘦有别。常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就是这道理。军科将小家伙送进了私立学校,将自己的房产事业交给一个要好兄弟去打理,将账务交给妻子。素芬高中毕业对于收支记账一点就通。工程合同,项目的处理,上下级的协调还得靠他自己。大事自己拿,军科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对于村里的事,他想既然选上了就得对得起村民。既然村民们信任你,就不能拿老百姓的事当猴耍。钱算什么,能得到百姓的信任,得到百姓的拥戴这心里就知足了。钱这东西不要太看重。想起自己穷的时候,是多么的需要钱,多么的希望能改变自己,怪谁呢,怪自己,大学毕业了找不到职业。
一月过去了,在一月的风风雨雨里,军科想了很多。他回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看父母,看老丈,与老丈人谈一些村里的事。刘家寨村将如何走,路在何方?老丈提不出可行的办法。老丈说:
“如果我有办法,我就……哎!我老了,没精力思考这些了,看你们的啦!真是岁月不饶人。我相信有那么一天能看着你们将村里整理好,如果整不好,我会死不暝目的。”老丈人的话虽没明说,如果真的整不好,不被村民们赶下台才怪。他从老丈人家里出来在村里走了个遍,找人谈心,思考着村里的事。
走老丈人们的老路吗,那就太平淡太无聊太没趣了。思想不改变,皮照样扯。多子多福的思想,村民照样超生。如果是这样,村民们就永远脱不了贫,永远走不上富裕之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日子永远不会变。同一片蓝天,同一个太阳,同一片阳光,同在共产党的领导之下,同属一个中央政府,为什么别人能走出一条路呢?别的村寨就能发展,为什么?他想。个人的发展之路好说,敢创、敢撞、敢奋斗、敢吃苦耐劳那是一个人的事,富了富个人,穷了吃酸菜只是一家子。全村几千人,几千个思想,几千张嘴,几千个脑筋,要做到齐步走就得先统一思想,统一步调。
怎样统一呢。他不便请教素芬,她一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顾小家不顾大家,只顾自己打扮漂亮,不思村寨的美丽。他想兴许女人就这样,就这德性。刘军科对房产上的事作了安排,就到乡里与书记坐了两个小时,谈了自己的打算,自己的思考,直说得书记不住的点头,直拍他的肩膀:
“哎!我说,我的刘老板!把你当年打拼房产事业的一半心思用在村委工作上我就阿弥陀佛了,就满足我的心愿了,没白把你当村主任选喽!你说哩!”军科从乡书记那里出来,乡书记送他,一手把着他的肩一脸笑容一脸哈哈,他就在乡书记一脸笑容的礼送中离开了乡政府。
春天,春鸟叫了,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村民们上坡了,忙着春耕,到处是春的歌声、春的气味、春的景色、春的蓝天白云。军科去自家的屋里看了,洗了脸方觉精神抖擞。晚上,他叫村委副主任召集村干部开了个会,说明自己的打算自己的思想和村发展理念。他说这村寨要发展就得先统一思想,那怕一大半或者一半的思想也行。首先就得统一村支两委的思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路往一处走,汗往一处流。团结是力量,团结是根本,团结是我们村支两委的财富。他说:
“第一,我们要看到社会的发展进程,要看到我们村的发展潜力,有茶叶,有文化底蕴,还有勤劳的村民,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把全村的潜力挖出来了就是我们的财富。你们看啊!这‘夜郎’是不是一笔财富,这乌江是不是一笔财富,这明朝的长官司旧址是不是一笔财富,还有号军的历史,红军长征的历史足迹是不是财富……。”军科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如长江之水滚滚流,如“夜郎”文化源远流长。他的话是经他深思熟虑的,是经他苦思冥想的,他想他应该这样去讲,要让村干部们看到希望,由希望产生干事的勇气。他不是没想过其他途径,粮食问题,农作物的耕作问题,但是几辈人的耕作还是没有打破贫穷的根,没有摘掉贫穷的帽。自己的富裕如果不是抓住这改革的政策也不会富起来。
“第二,我们应该抓好基础设施建设,也就是要抓好我们的新农村建设……。”军科又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直说得唾沫星子横飞,让听众眨眼变色。
“第三,”军科又开始说话了。“ 我们要打破传统,改变传统,实行互助小组,利用有限的资金解决问题,三五家联合起来或是一个村小组结合起来将资金集中起来干事,养猪的就把生猪产业干大,实行规模化养殖,让生猪产业走向市场化而不是用来过年用……。”
“第四,召开一个全村村民大会或是小组组长会议,统一思想。迟干不如早干,早干加巧干,我就不相信这刘家寨村改变不了贫穷落后的面貌……。”
“刘主任,有些事我们想都没想过,这文化,这规模化,这新农村建设咋搞?”有人说。
“刘主任,要干,就是钱的问题,没有钱咋干?”村干们七嘴八舌,诉苦的诉苦,叹气的叹气,不说话的抽烟,不抽烟的喝茶喝水。议论一番之后,出现短暂的沉默,然后有人说:
“刘主任,你是见过世面的人,房产搞得那么大,跟你干绝对没错,你就发话吧,你只管安排!”军科很认真的听了大家的意见后,再深思熟虑了一番,征求了村支书的意见对工作进行了安排,村干们就按此安排各行其是,各施才能。
时间在指缝间悄悄的溜过去了。树上的枝发了叶,由绿变黄了又落了。春天来了,夏天来了,秋天来了,冬天又过去了,这春去秋来,冬去春来的日子里,刘家寨村的村民们更忙了。两年来他们依靠国家政策,项目的扶持,自身的努力投工投劳把村寨的每一条小巷都水泥硬化了。在外打工的陆续的回来了。一组成了养猪大户组,二组成了养牛大户组,三组成了养鸡大户组,四组在山坡上种起了茶叶,将刘家寨村装扮得一片蓝天绿海。村里的青壮年们农忙时分批互助忙春耕秋收,农闲时结伙成伴热火朝天地跟军科干建筑。刘家寨村在军科的带领下将村寨的农田装扮成了花格子的布料,稻子收割了,田里的鱼儿正蹦得欢。军科这天在层层的茶浪里散步,呼吸着茶青的吐故纳新的气味他就酥了。
“刘主任,看啥哩!”一名采茶的妇女问。
“看一看,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军科回答。
“刘主任,晚上来我家喝茶,一芽一叶的。”
“好哩!男人不在家?”
“不在,跑生猪运输去了,晚上带嫂子来逍遥吧,我让铺。”哈哈的一阵笑声后,军科的脸就红了。
正当刘军科在茶浪里呼吸茶苗味儿的时候,村副主任毛军将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喂,刘主任,你在哪儿!出事哩!”军科接到电话心里就颤抖不止。
“出啥事!要我去处理,你就不晓得处理?”毛军将出事情况大概的向刘军科作了汇报。原来事情的起因还得从规划村寨说起。在这之前刘家寨村的规划问题村支两委已请人进行了测算,画了图,并按图实施。按图实施就要拆迁一部分房子,恰好这部分房子就有刘军科的老屋,老屋是刘军科的父亲和他的二哥刘军利居住,为拆迁,这些被拆房屋的群众都把眼光瞪着军科的父亲和他的二哥,说:“要拆可以,先从他们的老屋拆起,只要这老屋拆了,其他工作都好做。”毛军带着几个村干来找刘军利时,刘军利躲了,只有军科的老父亲在家。他这老父亲是一个老古板,一根筋,村里人都知道。毛军走到这老屋里对军科的父亲说:
“老人家,你好,近来身体可好。”
“好,好呀,咋不好呢?”军科的父亲抿着只有两颗牙的嘴,一搭一搭地说着话。
“刘军利二哥不在家,”毛军说。
“刚才,刚才在哩。”
“啊!事情是这样……。”毛军把声音吐得很低,很圆滑,尽量把话说得礼貌,将来意说明白,说了半天,这老人才听清楚说:
“工作我要支持,可拆房子不行,这是老屋,我这地基好,不然怎么有我军科这样的人哩。”
“老人家,要发展村里,你看我们村在逐步走上富裕之路,这村寨也得规划规划,就像城里一样。”毛军说。
“什么,什么规划,不行,不能拆,拆了就动了老祖宗的灵气了,老祖宗就不保佑了。”
毛军作了半天工作,这老人还是一句话:“不行”。还说什么要拆这老屋,他就死在那儿。毛军无奈,下硬吧!这是刘主任家的老屋,又是刘主任的老爹在阻碍这事,村民们又眼瞪眼的看着。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才打电话给刘军科。毛军是一把好手,村里的事自己能处理就处理,尽量不去麻烦刘军科。刘军科主外,主政,他就主内。遇到刘军科的老父阻碍拆迁事,他不得不打电话给刘军科。刘军科知道此事后,很气。为何这倒霉事总是出在自家呢,是因为他当村主任呢,还是因为他有钱哩,这老父亲仗势。刘军科从满绿的光影中走到老屋一看,老父亲躺在地上嚎啕大叫,说村委打人:
“打人哩,村干拆房哩,共产党干部拆房哩。”军科走了过去:“爹,你这是咋的哩,还不起来?”
“我不起来,你这主任当得好,知道拆房了,我不是你爹。你答应我不拆这老屋,不然,哼!我就不起来,看你把我咋样,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了,死也死得了。”老人看着军科来扶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着。
“爹!你先起来,我答应你什么?你这不是给我笑话?我村主任的老子就这样?”军科说着,心想这老人咋就这么不通理?周围的村民越来越多,越聚越多。村干们都把眼盯着刘军科,只等着他发话。
“老爹哩!你起来,这房不拆了,拆了干啥,好好的房子拆了干啥哩!我答应你就是。你看在这地上躺着凉了咋办,一身灰,快起来,我们这就下城洗澡去,你多少天没洗澡了,你算算。这是老祖宗的地!我怎么忍心拆呢。”老人起来了,一眼瞪着军科:
“你不要瞎慌我,如果瞎慌我的话,老子对你不客气。”军科的老爹说完就进屋了,去换衣了,去洗脸了。这老人讲卫生,讲卫生的习惯是从几年前就养成的,具体来说是自军科娶了媳妇有了儿子后开始的。有钱了的军科每星期都要叫上老爹去城里洗温泉。温泉就是怪,这老人洗一两次就成了瘾,一个星期不洗就不舒服,所以就每周叫军科送他去温泉洗澡。几年来,这老人洗得容光焕发了,七十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六十岁的人。军科让老人坐上了自己的车,对老爹说:
“你稍坐一下,我去把包拿来。”军科就回到自家屋里去拿包,在回转身的同时给毛军使了眼神,这眼神毛军很明白,意思是我让老人去了,按计划行事。军科很明白,这村寨的建设项目来之不易,是村里去县上跑了几次才跑来的。这军科跑项目就是那么难缠,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县上领导看着他为村里建设这么热心就在报告上签字了,原则是必须按规划,不得有损群众利益,必须是补助加自筹。国家补助每户壹万元,按二层楼房修建,统一模式,统一设计,按人口划地,独生子女和两女绝育户实行优惠。军科粗略的算了一下,每户有了这一万元的补助,将每户自家房子变成钱的话就筹不了多少。街道有了,新农村的容貌就出来了,所以他必须干。让军科没想到的是阻碍工作的却是他的老爹,对老爹的所作所为他又不能硬来,毕竟是自己的老爹,生养自己不易。对老人孝敬从来就是他的本色,这在全村是有口碑的。在拆迁过程中村民们把眼光看着他就是这意思。当他把老爹劝上车后,村民们看着村主任的老爹走了才在一片唏嘘声中散去。
房屋的拆迁如期完成。
军科想只要稳住老爹在城里住上一年这生米做成熟饭了他反对也就枉然了。军科是这么想的,要把工作开展走,就得从自己的亲人开刀,但得讲究策略,把工作做通,手板手背一个样。
村民们看着村干们工作这样细,村主任家的老屋也拆了也就没什么可说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政府每户补助壹万元,要修这两层的楼房投工投劳也不是难事,谁不想居住那宽宽亮亮的楼房哩。
街面有了,再不是坑坑洼洼的了,而是水泥硬化地,少数村民有少数意见,村干再做做工作也就彻底想明白了。
一年多后,军科的老爹从城里回来不见了自己的老屋,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两层的砖混房,他就骂儿子把他给蒙了,骂刘军科是他妈的不孝子、败家子、龟儿子,把老屋给毁了,还给我们这位村主任拦腰一长烟杆。军科笑笑,他的老爹也就认了,这是后话。
刘家寨村的村寨建设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让刘军科为难的是村里有一座刘氏祠堂,虽说年久失修但仍显其古朴,村里的刘姓老人说那是明朝时期修的。明朝末年因战乱曾毁掉一部分后又重修。清朝时期“反正”年代又被毁,村里的刘姓乡绅们捐资又重新修建,这祠堂要不要拆。为此事村里开了几次会议,有人说这是村里的唯一古建筑还是留个纪念。有人说年久失修的影响村貌。有人建议找县文化部门来看一看是否有价值。现在不是搞旅游吗?有文化价值的话借此机会就把它维修好,给这新农村建设一点点缀不是更好?军科拿不定主意了,只好请县文化部门的人来看一下再说。殊不知文化部门的同志看后说这是明代建筑,建议保留,有钱的话也可维修。村里采纳了该意见将其保留,村里规划的街道只有绕弯,让这一古建筑成为文化的点缀。
几年来,为村里的事刘军科有些烦恼,烦恼什么呢?为新农村建设上下要协调,用什么协调?要抽烟,要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人不吃饭打晃晃,俗话说得好。钱呢,村里没有经济来源,村支书说刘主任只有你先垫着,村里有钱了就还你。你说烦不烦哩!东家建房缺那么点款子找到刘军科说:
“刘主任,给你借点,农闲了去帮你打工抵账。”西家缺了款也对他们的刘主任说:
“主任,先垫着,我儿子打工寄钱了就还你。”在夜深人静时他把这些借条,欠款的单子拿出来用计算器一按,他都不敢相信有那么多了,在村里可修几幢房子了。更让他烦恼的是妻子天天叨唠,说他不务正业,将私款拿去打水漂:
“看你那些条子,等哪八辈子才能收起来,人家富了,你却穷了。修的那些房子要啥时才能卖出去,又不去想想办法,一天就在村里转,嫁给你真倒八辈子霉。”
“老婆,不要有想法,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多?”说完就笑。素芬在他的屁股上揪一把,痛得他哎哟妈咦的夹着公文包就跑了。
他能跑向哪里?无非是村里,城里,家里。腊月了,瑞雪飘飘飒飒的棉花般落下来。瑞雪兆丰年,刘军科不知来年是不是一个丰年了。路上白了,山上白了,房顶上白了,满目中一片银色的世界。刘军科坐在城里的宿舍里正抽着烟、品着茶、很悠闲的看着电视。这时有人敲门了:
“刘老板在家吗?”刘军科起身去开门,一阵寒风嗖的便裹着一个雪人进来,那雪人说:
“刘老板,在家?”
“在家,有事?”刘军科说,“快坐。”
“有事,你看这腊月来了要过年了,工钱是不是该给我们结了,家里老婆孩子在等钱用哩!”那雪人说。军科一听就悠不起来了,快过年了,该给工人们结账了,可钱呢?钱在哪里他军科八字还没一撇哩。他只好冲屋里喊:
“素芬,账上还有钱没有,给工人们结账!”
“不多哩!把你那些借条欠条什么呢收上来还可结一部分。”
“那你还不想办法?”军科说。
“想什么办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房子还有二三十套没卖出去,我咋办。”军科听到有摔锅铲的声音。这个人还没走,从门口又飘进一个雪人来大声说:
“刘老板,什么时候给我们结账,工人们等钱过年哩。”好像这些要账的是相约好了的。来的人越聚越多,都是要钱,都是声泪俱下的说要钱过年,都知道这雪天里你刘老板肯定在家,似乎约好的一样,一个一个裹着雪花飘进来。客厅里坐不下了,还有人挤进来说:
“老板,给我们考虑考虑吧,老婆孩子在家哩!孩子要读书哩!开学要书钱哩!”
“兄弟们,让我想想办法好不好,问我要钱我去向谁要钱,孩子上学?到开学时间了?过年时间到了?不是还有二十多天吗?要工做时,一个个求爹爹告奶奶的,要钱时又像他妈的豺狼虎豹。”刘军科近来有些烦,烦得把他的火气撒在工人兄弟们身上:
“容我想想办法,还有二三十套房子还没卖,就这么逼我?真是的,看我何时欠过人家钱了,只不过目前手中困难,我们要学会度难关,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你们放心回去吧。”这些讨债的人中有人开始出门了,有人又说:
“老板,我们信哩!”就退出门了。直到最后一位退出门去刘军科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他深怕这些工人们狗急跳墙来横的,只要不来横的他就不怕,他就会应付。又想毕竟是自己欠人家钱,自己就得装矮子、龟儿子、龟孙子。想这人不能失去诚信,必须把诚信放在第一位。他的一位生意场上的朋友就是因为一次二次三次不讲诚信最后被人伤害了,至今还在医院。他不想躺医院,他得想办法,哪怕是借高利贷也要将工人的工钱付了。
雪花飘呀飘,瑞雪飞呀飞。军科走在松软的雪地上,脚下发出嚓、嚓、嚓的声响让他畅想绵绵。他近来都在跑钱,跑银行,跑客户,最终不得不将尚未卖出的房子抵押出去向银行贷款。腊月末了他将款项拿到手叫妻子素芬一一的通知各包头将工钱领回去让人们安安心心过一个吉祥年。除夕那天他才带着一家人赶回家陪老父亲过春节。刘家寨的鞭炮开始响了,他知道那是有人已开始吃年饭了。紧接着鞭炮声接二连三的传来,越来越激烈。等他家吃年饭的时候,已有人开始来给他贺年了。这一个春节他过得比较舒心。老爹没再骂他,素芬很少唠叨,前前后后忙着各种事务。村民们玩起了花灯,舞起了龙灯,唱起了戏。舞龙灯时村民都叫他舞龙头,还教他唱戏,他的鸭腔式的声调惹得男女老少开心的笑。他在村里每家每户的走了,看着到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他知道来年定是一个丰年了。
新年新气象,春耕种田忙。刘家寨村在县城打工的青壮年们回到村里扶起了梨耙,架起了梨铧,刘家寨村一派繁忙。姑娘小伙们在田地里唱起了熟悉的山歌《仡家姑娘辫子长》:
仡家姑娘耶,辫子长哟。情歌唱满山耶,笑声满河川嘞!哟、哟、哟。仡家姑娘辫子长,对镜梳妆想情郎,情歌唱满山耶,笑声满河川嘞。云儿笑欢欢,鱼儿欢欢笑,歌唱有情人,故事一串串嘞!唱起歌来辫梢甩,跳起舞来辫梢摆,盼郎盼得情绵绵。一个眼神告诉你,山歌又起满河川嘞;满河川!仡家的姑娘耶,辫子长哟,情歌唱满山耶,笑声满河川嘞!哟、哟、哟、哟……
正当村里的姑娘小伙唱山歌种田地繁忙的时候,军科却在组织歌手为老丈人老支书唱孝歌。老支书死了,老支书死于急病,军科想不到的是老人的身体好好的却突然死了,是他始料不及的。
这天,军科正在为他的二十套房子还未卖出去搞促销活动。搞促销活动是高参们给他出的主意,说现行房产事业都兴这个,要让大家了解你的房子的质量,格调,购买优惠办法。他还请了乐队,笛子、二胡、胡琴欢快的吹拉弹唱一番。还请了歌手唱了民歌,流行歌曲。就在他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妻弟打电话来了,说是老人不行了,要最后见他一面。他只好将活动的事交给副手,带着妻儿回家去见老人最后一面。等他急匆匆赶到后山老丈人家时,老人的眼一亮用手指了指枕,头一歪便去了。妻子放声大哭起来,爹噫爹噫的嚎个不停。军科在老丈的面前沉默了一会儿与妻弟耳语一番后,便准备着为老丈办理后事,请了孝歌手,请了先生,从家族中请了婶婶嫂嫂来帮忙。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便有些犯难了,这老人的尸体是土葬还是火葬呢?他想起了老人临终前指的枕头下面。他去翻了只一张纸,纸上写明:
“作为老党员,老支书要带头火葬,死后将我的骨灰洒入青山绿水之中”。军科看了有些为难,老丈人不属火化对象,农村户口,又不在城边。他去征求妻弟的意见,妻弟说:
“既不是火化对象就土葬吧,没什么好商量的。”军科又征求妻子的意见,妻子也说土葬,火化了,于心不忍。军科又将岳父写的纸条看下去:“我死后,棺材卖掉将钱捐给村里搞建设,我知道村里还欠你的钱,这钱就还你一点账,做通素芬姐弟的工作,要响应政策号召。”军科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想如果火葬妻子会骂人的,妻弟也会骂人!老人死了连个坟堆也没有。又想,既然老人留下了这遗书又有什么可想的,做做素芬姐弟的工作,给村里带个头,村主任不带头谁带?可是妻子姐弟的工作难作,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不要只想到你是个破村干,要想到你是个好女婿,一些乡干、县干的农村亲戚还不是土葬?就你觉悟高,死撑面子,看你这几年成了什么样子,有多少人骂你,有多少人在背后咒你不得好死。”军科气,他又不便发脾气,商量说这是老人的遗愿,说完便把老人留下的纸条交给她们姐弟俩,又说:
“我们要从大局出发,这火化事在全县开展是迟早的事,对老人要厚养薄葬,你看有些人,生前对老人不孝,死后哭悲伤那是做样子,这样的人才让人咒骂让人戳背脊骨……。”为这事军科几乎给姐弟俩下跪了,他说得声泪俱下,姐弟俩才在口上软了下来按他的安排火化了。等各事办完后,军科像散了架的驴子筋疲力尽的牛,说:
“这村干真他妈的难当。”
刘家寨村近来可热闹了,外乡的来了说是取经。外县的来了说是学经验,外省的慕名而来说是为旅游,吃一点正宗的农家饭,观一眼正宗的农村景,呼一口纯美的新鲜空气。他们说外面的空气浑浊,空气质量指标下降,青山绿水不见了,起了不少高楼大厦,高高的烟囱直入云霄标志着城市的发展逐步走向现代化了。刘家寨村就不同了,这里有青山、有绿水、花开季节到处是五颜六色的花儿,绿绿的麦浪,金黄的油菜花送来阵阵花香,游客们笑了,真正的回归了大自然。累了,走进农家小院吃一碗绿豆粉,听听民歌,饱看一眼村里自编自导的花灯,有兴趣者还舞舞长长的龙灯。
村民们高兴了,可军科高兴不起来。儿子看着要高考了,军科等着他将来考大学,考博士,可是儿子小蛋蛋却辍学了。儿子与他玩的女朋友书不读上广州了。军科是儿子打电话来要钱去接他回来才知他上广州的。军科对儿子的梦彻底破灭了。素芬闹着要他去把小蛋蛋接回来,说:
“你不去接,我就死给你看。”军科无奈,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把小蛋蛋接回来了。一看傻眼了,儿子把他那女朋友的肚子变大了。军科说:
“去医院处理吧,没结婚挺着一个大肚子不好看。”
“这不行,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那女孩说。咋办呢?咋办呢?咋办呢?这咋办可把我们的这位村主任给难住了。
“去处理吧,同意你们玩朋友还不行?”素芬对那女孩说。
“处理了,他会不要我的,我怎么做人。”女孩流着泪,带着哭腔。
咋办呢?这事真把军科难住了。
“遭报应!好好的书不读,真遭报应。军科你狗崽子,说你不信,把老屋拆了,这下老祖宗显灵了。”老爹手握他的长烟杆又朝军科甩过来了。
军科无奈,商量不通只有通关系把小两口办了结婚证,一串鞭炮,几桌酒席把小两口的婚事给办了。
“遭报应!老祖宗显灵了。”老爷爷又将长长的烟杆甩向他的孙子小蛋蛋了。
该换届了,一届五年时间很快就到了。军科想这村干无论如何不能再干了,得让副主任毛军上了。老爹同意了,素芬同意了,小蛋蛋夫妇俩也同意了。儿子说:
“爹,干啥,就让我们跟你干房地产吧!”军科答应了,写了辞职申请。军科的心好轻松,四十几的人了,晚上与妻子在自个儿的床上又干起了事。好爽!军科想。
军科去了乡里,双手恭恭敬敬的把辞职申请递给了乡里的书记。乡书记把他的申请放在了办公桌上,用手拍拍他的肩,说:
“你回去!村里马上要换届了,让群众来回答你的去留!”
军科回到了村里。
村里的选举大会在村民们的期待中开始了。这天的阳光很好,村民们的脸就像这阳光一样的灿烂。村民们敲锣打鼓来庆祝这新一届村委的选举大会。军科想这是他最后一次主持村民大会了,他的声音异常的响亮:
“同志们,你们要选出你们的真正的能代表村民意愿的当家人……。”
投票结果,让他军科傻眼了。乡里的书记大声地宣布:
“刘军科再一次以高票当选我们刘家寨村的村委会主任,请刘主任讲话,大家欢迎。”
“你们怎么又选我哩!”
他的眼睛睁着,他流泪了。他看见了村民们那期盼的目光,这目光似金灿灿的太阳。
军科就这样又当上了我们刘家寨村的村委会主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