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儿时和外公穿越的小桥还在么？   那是一座不怎么好看的小桥，下面流着不怎么清澈的小溪，就像外婆生前的眼泪，浑浊不清  可我是从未见过外婆的。
  穿过小桥，就到外婆的坟了。
  素未谋面外婆住在里面，可那坟是那么小。
  我问外公：外婆住的下那么小的坟么，还有那口沉沉的棺材，她睡觉怎么翻身呢？
  外公的头不大灵活了，总是没办法回答我，连每每穿越那座小小如坟头的桥，也是我牵着外公朽木般的手过去的。
  到了坟头了，脑子不怎么灵便的外公这时便好像清醒了，从那个破旧的布包中拿出些什么吃的，喃喃自语，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这时便跑到那座小桥前，再轻灵地跳跃着，总是因为我太小而只跳到桥中间，妈妈这时就会揪着我又回到坟头那边去，我无聊，就缠着妈妈讲故事。

  妈妈总会给我讲外婆的故事。
  外婆很漂亮，很温柔，又很不幸，在妈妈的记忆里就是这样的。我不服，总在妈妈描述外婆的模样时打断妈妈，问：有我漂亮么？
  妈妈总是不回答了，然后叫我去给外公帮忙，他老了不灵便。
  等我走到外公旁，总见他掉眼泪。
  在妈妈的故事里，外公是个军人，那朽木般的手，可拿过枪呢。
  军人当然不哭。
  后来外公老了，退役了，脑子出了问题，打针吃药，还是没有哭。
  他现在哭了。
  所以在妈妈描述外公的坚强和勇猛时，我又打断妈妈：谁说外公坚强了，我都看见他哭鼻子了。
  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我去给外公帮忙，避开这些话题。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的不懂事伤了母亲的心，两个老人，一个地上一个地下，都是自己至亲，被提起那段不美好或易勾起回忆的事情，谁都会难过的。
  而那时我能做到的唯一抚慰妈妈心情的事，就是在清明节第一个拉着外公的手，默默地走过那段小桥罢了。
  为了弥补我的“罪过”，我特意采了几朵小野花，趁大家不注意，插在外婆的坟上，看到上面的几棵小野草，我又拔下它们。
  然后我又去那座小桥上玩着，没说一句话，那时我也知道，说话只会更加带来悲凉的情绪。
  外公看到小花生长着外婆的坟上，而野草不见了时，高兴地流出了眼泪。
  他说道：我就知道你还在！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们！母亲也叫出了：妈妈！
  我因为不解，后来把这件事的原委告诉了妈妈，妈妈也猜到了是我干的。
  妈妈看着我，又流了眼泪。
  妈妈说她在外婆去世的时候都忍着泪水。
  现在怎么哭了呢？
  回忆中断在去年的清明节，现在我又要拉着外公的手，穿过那座小桥了。
  桥那边，外婆的坟头真的长出了小花，一朵朵明艳的笑着。
  就像以前的外婆和现在的外公一样。
  一个地上一个地下。
  却是用一座小桥，紧紧连在一起了。
  那小溪，就是他们日夜思念的泪水罢？
  我拉着外公的手，又一次穿越了小桥，来到了外婆的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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