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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ARED FACE BEAUTY
(为了照顾原作的气氛,所以暂时用精灵来代替我喜欢用的妖精一词来翻译ELF)
凯瑞儿·星风轻巧地一夹马腹。胯下的骏马以矫健的动作回应着主人的催促。月光照耀着骑手优美的身姿,月光如流水一般轻盈地顺着她斗篷上天鹅绒的纹路流淌着。“停!停!”标准的通用语以一种特有的尖锐而美丽的音调流淌出形状端丽的嘴唇。骏马通人性地停下飞奔的脚步,骑士和坐骑一起对着寒冷的空气吐出一团白雾。
凯瑞儿·星风很喜欢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断崖。这里可以俯视繁华的深水港闪烁的灯火,而在不远的那个神秘的神殿中,那群摆脱邪恶宿命的美丽生灵应该正对着明晰的月光为美丽与舞蹈的女神献上祈祷和美丽的舞步。
深深吸了一口初春微寒的空气,夜晚的风吹起来很舒服,似乎可以洗涤心灵一般的清爽感觉渗透着浑身每一个细胞。骑手伸出一只手褪下斗篷的兜帽,晚风带起一头和月光辉映的亮银色秀发。秀美精致的相貌和如短剑般细长优美的耳朵证明了她的精灵血统,而泛着健康光泽的乌檀木色肌肤和鲜艳的红色眼眸则说明了她是一个卓尔。当然,她是不会喜欢这个来自古老的精灵语言中“背叛者”的通用语词汇。她宁愿自称为--也和很多人一样--称呼这个种族为黑暗精灵。
只有80岁的她,即使以卓尔们的标准来看,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比起一般的人类女性来,她显得纤细而脆弱。但是任何认识她的人都明白,这娇小的女子也许是一个最难对付的敌人。灵活而结实的肌肉被矮人精心制造的链甲包裹着,手中修长的弯刀和她如舞蹈般狂乱而华丽的攻击将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她。
崇拜蜘蛛女神的卓尔们以邪恶的名声为所有的种族畏惧与仇恨。想到这在近百年里带给自己的麻烦,凯瑞儿轻蔑的一撇嘴。这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的价值不是由他的血脉而是由他的双手去证实的。伸手轻轻抚摩着胸前的那个用精细的秘银线编织精制成的挂饰--一只可爱的猫拥抱着红宝石精心雕琢成的女子红唇,也是她那以自己的种族来看显得那么奇特的信仰:猫舞女神的徽记。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如当风顽皮地吹起她覆盖着左额的长发,一条略浅色的新月型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眼角。轻轻抚摩着这条让她在伙伴中得来“疤面美人”的疤痕,记忆的河流仿佛倒朔回三十多年前的北地。在那动荡之年后的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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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瑞家,魔索布莱城的第一家族,两千五百名精锐的卓尔士兵拱卫着在妖火闪烁下展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的殿堂。凯瑞儿·爱列奇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小的步兵。即使在女性的地位远远高于男性的这座城市里,她的地位也并不比那些同僚们高,甚至可以这么说。仅仅50岁的她对于精灵这个长寿的种族来说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她的母亲,一个被整个班瑞家叫做“傻子”的女人。是多年以前一个被俘虏的低级家族的贵族在班瑞家生下的第二代。不知道为什么班瑞主母竟然让这个连罗丝女神的信徒都不是的女人活了下来。也许是欣赏她舞蹈时天才般狂放而优美的姿态?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人知道。但是这可怜的女人也并没有活过女儿成年的那天。一把匕首,在暗巷里给了她一个在这座混乱和病态的都市里最常见的“正常死亡”。
但是至少这和凯瑞儿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和她的母亲一样,并没有怀抱着对混乱女士的信仰。但是她至少――在表面上――发誓效忠班瑞家和蜘蛛女神。她的一生将和权利的芬芳或腐臭无缘。成为班瑞家的一把利剑,然后在她该死去的地方为了班瑞家去死,战死,或者死在新任的武技长无情的剑下――这往往是常见的。这就是她和2500名同僚中大部分的命运。至少,在那一天之前,一切都没有改变的迹象。
在那一天,她按照那武技长柏殷永的命令,将自己心爱的弯刀放到了本应充满魔力的围墙上,却又无比轻松地取回了它。在她那敏锐的脑子里,一丝变化的预感摄住了她。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她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然后怀着一种奇特的喜悦将一只肥大的蜘蛛狠狠踩进了尘埃里。对于卓尔精灵那扭曲的道德来说,这无疑是死罪,但是不会有人追究她。因为在这个城市里,没看见的,就是没发生过的。
战争的号角吹起来了。而她却不知道,命运将以怎样的面貌出现。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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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发臭的矮人会在我们的剑下了结麻烦的生命,然后我们的蜘蛛女士就可以享用一顿鲜血的祭礼。剩下的,如果还有剩下的话,会是我们最好的奴隶。”
走在队伍前头的卓尔战士兴奋地比画着复杂的手语。在黑暗精灵敏锐的红外视觉中,他的脸因为充血而显示成亮色。凯瑞儿保持着沉默。她知道那带队的家伙为什么如此的兴奋,也暗自觉得可笑。当然,对于一个魔索布莱城出身的卓尔精灵男性来说,做为第二家族巴瑞森.德安戈的一名普通的小队长,能指挥一个穿着银黑色制服的第一家族士兵,而且还是一位女性的事实,足够他炫耀上数个月,前提是在他能活下来――战斗中,或者在和自己人在一起的时候――的情况下。无声地冷笑一声,凯瑞儿将视线投向周围。一阵紧张感突然浮上了皮肤的表层。“该死的蛛后”这个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以至于女孩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显然其他的“同伴”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异端诞生在他们身后,那四个男性士兵都来自第二家族。他们凑在一起,快速地比画着手语,然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们娇小的同行者。然后继续比画着。从他们中某一个不时抖动的肩膀来看,似乎在发出无声的笑。
无奈地耸了下肩膀。明知道这些家伙在讨论着自己,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却也没打算发难。当然,她知道罗丝会很高兴接纳一个敢于亵渎自己圣物的叛逆的鲜血和灵魂。想到自己之所以会在这里,也是因为那个著名的叛逆――游侠,崔斯特·杜厄登――的缘故,凯瑞儿就不由得对自己苦笑。她看到前方那些同伴的手指不经意地挥舞出一个词“猫”。这是她的外号。孩子气的略短的脸和那对大而圆,眼角微微上翘的眼睛为她带来的外号。黑暗精灵女孩不由得戒备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扣上了手弩的扳机。她突然觉得,就是身边这几个沉默的牛头怪奴隶,也来得比同族的战士们更适合用“同伴”来形容。突然,领头的战士打了个“停下”的手势。似乎在凝听什么声音。但是其他人却只能感受到层层沉寂包裹着全身。一想到这可能是班瑞主母身边那章鱼头的灵吸怪在和他通过心灵直接连接传递命令,女孩就觉得一阵恶寒从背脊上直窜上头顶,同时伴随着一阵恶心。幸好,女孩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领队的卓族战士只是打出了“武器出鞘,轻步前进”的手势,然后继续沿着通道前进。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队长的手势飞快地舞动:“我们已经丧失了太多的战士。要小心一些发臭的,疯狂吼叫着的矮人。他们是最危险的敌人!”
幽暗的坑道一点点宽阔起来,即使转换成可见光视觉,女孩也可以借着不知什么地方透来的微弱光线确认前面是一个转角。按照事前得到的地图来看,越过这个转角将是一个宽阔高大的通道。她确信――和她的那些“同伴”们一样确信――这是通往秘银厅的通路。武器已经握在手里,肌肉也已经为了作战而紧绷,但是这一切在伏击者的眼中,简直如同一场蹩脚的滑稽剧――有一个敌人太了解卓尔的行动了。
一支银色的箭带着可怕的呼啸而来,在走在最前面的牺牲品的胸前炸开,几乎是同时,一团巨大的黑影扑向陷入惊愕的女孩。剧痛在凯瑞儿的左脸炸裂。黑豹锐利的爪子狠狠抓进精灵柔软的肌肤。女孩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发出凄厉的惨叫,叫声就被背部和坚硬的地面重重的接触打断成了一声喘息。黑豹的利爪轻松地穿透了卓尔护甲。锐利的獠牙撕开了链甲,露出女孩颈部光滑柔软的皮肤。恐惧紧紧抓住女孩的心,但是剧痛却剥夺了她求救或者讨饶的可能。她仅仅是凄惨地哀叫着,徒劳地在这野兽的爪下挣扎。试图去按住脸上的伤口来减轻一点痛苦。黑豹的獠牙仅仅在她的脖子上停留了一瞬间,下一瞬间,她在听到另一个同伴不亚于自己的哀号的同时,感到巨大的野兽已经离开了自己。但是她只能徒劳地抓住自己的伤口,哀叫着,扭曲着,挣扎着来徒劳地试图减轻一点痛苦,哪怕只有一点点。她能听到四周的咆哮,吼叫,刀刃切割铠甲与肉体的声音,垂死的哀号,爆裂声和金属的碰撞声。她绝望地想起身逃跑,却一次次被可怕的痛苦压倒,无助地挣扎着,在心里诅咒她能诅咒的一切:班瑞家衰老的主母,残忍的武技长,那该死的城市,恶心的蜘蛛,不可信赖的同伴。还有更多的诅咒是送给罗丝的。
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剧痛被一种灼热而麻木的感觉所替代。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卓尔精灵少女只是匍匐在地上,在自己的鲜血泥沼里颤抖着。
“还有个活的,了结了她吧。”地表通用语,但是带着矮人特有的铿锵口音。伴随着一双套在用铁片加固的长靴里的粗壮双脚出现在她被泪水和鲜血模糊了的视线里。一阵绝望弥漫在女孩逐渐模糊的意识里。
“奇怪……”她感到一只手轻轻牵动她脖子上的那根细小的银链条,拉出了她贴身的小皮袋。一般的卓尔精灵会在这袋子里装上蜘蛛女神的圣徽,还有一些钱物。但是凯瑞儿胸前的带子里只有一张母亲的小小画像和几个银币。“不是罗丝的信徒?”
费力地抬起眼睛,女孩眼前的人有着一样乌木色的肌肤和白色的头发。但是女孩还是注意到了那双著名的紫色双眼。“Ssussun pholor Lolth……”(光照在罗丝身上/我诅咒罗丝)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这句任何一个罗丝女神的信徒即使为了保命都不会说的话,女孩的意识完全被黑暗所吞没。在失去意识前,女孩似乎听到一句通用语。她只能大致了解一点点意思:“……她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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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上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触,一股神秘的感觉沿着每一条神经和血管流窜在全身。力量和热气一点点充斥了每一个细胞。而如同被这美丽的,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圣洁力量所驱逐,疼痛和虚弱一点点离开了她的身体。女孩发出小小的呻吟声,试着支起上半身,但是胳膊一软,又倒回临时代替床铺的干草上。
“很不错的结果”一个留着整齐的短胡子的矮人从女孩的额头上收回了手“可惜晚了一点。”
“一条小小的伤疤!还不到她自己的小手指长!比该死的耗子尾巴还细!”一个粗鲁的嗓音如咆哮般喊到“够好了!我真不知道你能干得这么好,虽然我觉得你把它浪费在了一个俘虏身上。”
“不那样她就会死,吾王。”留着短胡须的矮人开口。“我们尊敬的精灵游侠说希望让她活下来。”
“麻烦的精灵!”一只大手抓住女孩的肩膀重重地把她拉了起来“五年!五年里你将是我的奴隶!你自己的行动将决定你有没有资格得到生命和自由!”
“呜…………”小声的呻吟溜出女孩的嘴唇。她被拉得不得不注视着矮人的独眼。“五年!这是我给你的机会!”矮人尖尖的鼻子狠狠顶在女孩的鼻尖上。“让我看看那个蠢精灵让你活下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老矮人显然并没打算听到答案。他的心飞到了十一年前的北地。他曾经对那个高大的男孩说过多么相似的话啊。这个女孩在离开那幽暗的故乡后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呢?在转过一个小小拐角之后,老矮人把自己的背重重靠在无人的坑道的墙上,大大呼出一口气。他相信精灵朋友的判断。但是也对未来有着一丝迷惑。重重地揉了下灰色的眼睛,老矮人的靴子在坚硬的石板上敲出一连串的噪音离去。
在昏昏沉沉中,黑暗精灵少女接受了这个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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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四年多,在精灵悠长的生命旅程中仅仅是一瞬间,但是对于女孩来说,这四年改变了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世界
热风带着喧嚣从深邃的矿坑最深处一直盘旋到这座地底都市的最上层,灼热的空气让女孩的汗水沿着颈项流下,虽然不是很舒服,但是女孩早已经习惯了这里混合着尘土,矿石和汗水的气味,习惯了锤子敲打的声音。女孩对这座几乎可说是传说中的矮人都市的感慨和赞叹,在这四年里丝毫没有停止,甚至可以说是与日俱增。凯瑞尔,这个离开故乡的黑暗精灵少女不由得又一次深深地感叹着:同样是地下的都市,这座矮人的堡垒和自己那昏暗的家乡是如此的不同。在那座蜘蛛女神的圣地里,到处是精致的雕琢和昏暗的妖火,美丽的黑暗精灵用最华丽的装饰打扮自己,却在繁荣下掩饰着混乱与邪恶。而这里虽然没有精细的装饰,火把的光明和坚实的建筑遍布厅堂。矮人矿工们顶着一身灰土拉着沉重的矿车来回于矿坑和熔炉,铁锤和铁砧敲击的响声震耳欲聋。但是却生气勃勃,充满了欢乐。女孩喜欢那些顽固而天才的工匠们铿锵的语调,也不再介意汗水和灰尘聚集成黑色的小溪流过自己黝黑的皮肤。一杯冰冷的,喷涌着泡沫的蜜酒胜过天下所有的佳酿,而休息时用自己美丽的舞步换来的粗犷掌声和欢呼比起故乡神殿里悠扬的歌声更象是天籁。
“也许除了战狂先生的气味这里会最接近天堂。”矮人语的词句用一种特殊的优雅腔调说出。这是一个小小的作坊,大量细长弯曲的夹子,工具和小一号的熔炉铁砧,散乱在工作台上的一些雕琢好的宝石和贵金属块说明了这是一个细工作坊。而本应正在工作的匠人却在门外制造着一下又一下的金属碰撞声。一个拿着盾牌和斧子的矮人正和一个纤细地,飞舞着两把弯刀的黑色身影斗成一团。
“多说话会让你离天堂更近!女孩!”一把练习用的钝斧子从两把弯刀的缝隙里冲了出来,重重地撞在女孩的胸前,使得她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游侠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做得比你更好!”
独眼的老矮人咆哮着。“你对付不了一个发臭的雪猿!”尽管抱怨着,老矮人还是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待这个女孩。在第一年她就以自己的行动博得了大多数战锤族人的信赖。更令老矮人惊讶的是这小小的身躯里竟然有着如此大的力量。也许三年前女孩第一次抡起打铁的锤子的时候就显露出她的才能。“会是块好料。”老矮人嘀咕着,忍住不去扶起抱着胸口不停咳嗽的女孩。
“崔斯特·杜厄登……是武技塔有史以来最好的学生!”女孩顽固的抗议着。“而我根本就没踏进过武技塔的大门!”
“他的剑来自他的父亲!站起来,女孩!”老矮人粗暴地喊着。“让我看看你学到了什么!”
老矮人惊讶地发现面前的少女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弯刀随着女孩突如其来的旋转,翻滚,跳跃闪忽不定。和那位游侠流水般优雅流畅的剑术不同。这两把弯刀则如风一般上下飘忽不定,而少女黑色的身影更是以奇特而狂放的方式移动着。布鲁诺·战锤在几个世纪里都没见过这样的打法。但是他顽固的经验让他的斧子和盾牌有效但是慌乱地挡下了大多数的攻击。除了一下。两把弯刀从背后夹住了他的脖子。“我的脚步来自我的母亲。”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收回了刀。
“荒唐的打法!但是有效,女孩!可惜你的剑还是比不上你的手艺。”老矮人摸着脖子嘀咕着走进作坊。翻看着他的“奴隶”最近的作品。“确实不错。我承认精灵的手指足够灵巧。”他喃喃着翻看着几件漂亮的首饰――无一例外地用纤细到及至的金银丝以复杂的花饰包裹着清澈的宝石。“而且我也承认我喜欢你这样的风格。”老矮人粗糙的手指指向女孩黝黑的胸口。“它和你很相陪。”
黑暗精灵的女孩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那是她最好的作品。也是她新的信仰――一年前跟随矮人们的商队北去十镇时遇到的那些来自南方的奇特牧师们所给予的――的象征。用精细的秘银线编织精制成一只可爱的猫拥抱着红宝石精心雕琢成的女子红唇的挂饰,舞蹈女神的徽记。它现在悬挂在女孩光滑的黑色皮肤上闪烁着。
“这个夏天你就可以得到自由,女孩。但是我不想让你就这么走到太阳下面去。你也知道现在的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和我的部下会回到北地去。去冰风谷。”老矮人走到作坊的门口,背对着惊诧的女孩,“所以我会顺路送你去银月城。那里对你有好处。而且银月城的艾拉丝卓女士是位老朋友。她知道该怎么处置你。”说完,这和石头一样顽固的老人踏着响亮的步子走进了岔道。远远地传来他吼叫般的声音“明天就出发!”
女孩深深地捕捉到了老人顽固冷漠的话里包含着的深意。她默默地站了一会,然后夹起一块金子丢进坩埚放上熔炉。这会是她在这里最后的一个作品。而这精心设计的小玩意挂在老矮人的斗篷扣子上一定会非常适合。这一天,小锤子发出的清脆响声在秘银厅空旷的一角久久地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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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罩着这个小小的作坊。唯一的光源来自灼热的材料和有着纤细身材的匠人闪烁着红光的双眼。但这并不影响工匠的工作,或者毋宁说这正是她能做出精细工艺品的原因所在。热感视力中,金属丝线的温度,哪怕是一点点的差异都可以被捕捉到,用镊子将两股灼热的金丝扭曲成啤酒杯的泡末复杂的外型,包裹住一块已经精心雕琢过的白玉石,秘银制的精致小锤轻轻敲打几下,让金属和矿石更好地接触。然后黝黑的纤细手腕一抖,旁边装满冰水的碗里爆发出抗议般的噪音,直到在黑暗精灵天生的红外视力中,碗里的水完全恢复成代表低温的黑色。“会很适合的。”满意的工匠喃喃自语着。顺手点起了桌上的灯。
“一定会很适合的”漂亮的匠人随手把皮围裙扔在工作台上。结实苗条的黝黑身躯上身包着一块白布,下身穿着宽松的裤子。这几年只要在这个作坊里,凯瑞儿总是这样打扮,来躲避酷热。伸手从碗里取出那小玩意。一个小小的战锤族徽章,银丝做成的轮廓,白玉雕成的泡沫,金线用一种极其复杂而华丽的纹路――在魔索布莱城也许是很常见的――栩栩如生地勾画出啤酒里活泼的小气泡。拿起浸在冷水里的毛巾擦去身上的汗水和污垢,女孩披上衬衫转过身来,却只看到顽固的老矮人抱着一个长布包站在那里跺着脚。
“布鲁诺大人……”女孩呆然地站在那里。她从来没见过矮人脸上有过这样的表情。混杂着尴尬和害羞的表情被硬装在冷漠的外壳里。应该可以这样形容的表情吧。
“两把旧刀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不能让你空着手走这个世界!”老矮人的借口过了多少年都没有任何的进步“还有一件铠甲!做坏了,这里没人能穿上它,如果你能穿上他的话就拿去用吧。”
卓尔少女对这个老矮人掩饰自己柔软内心的那件叫做暴跳如雷的铠甲已经看得太多了。凯瑞儿强忍住微笑做出一副恭顺的表情,双手捧起自己的作品递给矮人。“这也是我最坏了的东西……我本来想打一只豹子的,却不知道怎么变成了酒杯。”
“贫嘴的女孩!”矮人暴躁地说着,一把抓过了那个细致的小玩意。“我应该为这个惩罚你的,但是先欠着吧!”石头般顽固的老人转身离开了。这次很意外地,没有平日那种响亮的脚步声。
凯瑞儿惊叹于这铠甲和武器的美丽。虽然上面没有魔法,但这件链甲背心上细小的秘银环是如此的细小精致,甚至于如同一层银色的缎子。完美地贴合着女孩的身躯。而那两把新月状的弯刀,无论是重心,手感还是长度都只能用恰到好处来形容。精金的黑色刀刃和寒铁的蔚蓝青锋是如此的完美,以至于女孩试着挥舞它们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老顽固……”轻轻抹去眼角流下的泪水,女孩吹灭了灯,用黑暗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不远的走廊里,老矮人轻轻抚摩着那美丽的小装饰。深深叹了一口气。最近坑道里的灰尘是越来越多了,总害得他眼睛刺痛。粗壮的手指用力揉了揉鼻梁。布鲁诺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一边轻轻地嘀咕着“傻女孩……”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作为父亲的情感又一次涌上了老矮人的心头。尽管他所教养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血裔,甚至没有一个是他的同族,但是他仍然敢于自称是北地最幸福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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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一个卓尔精灵舞蹈?您保证您不是在开玩笑吗?我的好女士??”对于在银月城居住了十年,教导出无数优秀的舞者的玫琳·赫特夸张地举起双手,用歌唱般的腔调喊道。一只温暖的手按住局促不安的女孩的肩膀,艾拉丝卓·银手带着温和的微笑让女孩继续看下去,而不是羞惭地溜走。
“你会毁了我的名声!女士!一个卓尔精灵!一个和那位值得尊敬的游侠一样的黑暗精灵!”优秀的舞蹈教师仍然抱怨着。“夏芮丝女神在上!我见过那位自称这辈子没学过舞蹈的游侠比最狂野的卡林杉舞者更漂亮更疯狂的动作!你竟然叫我教导一个他的同族??”赫特夫人如同这个世界上每一位舞蹈教师挑剔学生般苛刻地扫视着面前瑟缩着的女孩,“多漂亮的小胳膊小腿。亲爱的艾拉丝卓女士,我不保证我的水平会不会浪费了这孩子呢。”
“我亲爱的玫琳,我保证你会是最适合这孩子的老师。”轻轻地把象受惊的小猫一般瑟缩着的女孩推出去,艾拉丝卓的脸上浮起捉弄人的微笑。“布鲁诺·战锤推荐的孩子,我想你是最适合的老师了。不是吗?”
大大地耸了下肩膀,玫琳·赫特的学生名册里又多塞进了一个,这一塞就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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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鼓点和铃鼓喧嚣的节奏越来越高。四把硬木的弯刀飞快的舞动,格挡着。赤裸的脚轻快地在华丽的地毯上跳跃,旋转,银制的手环和脚环上的铃铛发出悦耳而急促的锵朗乐声。而硬木交击的清脆响声也随着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两个苗条漂亮的舞者随着节奏以奇妙的动作腾越着,手中的弯刀如同乐器的一部分一般交错,直到一声脆响,两个舞者以雕塑般的动作静止住。如同卡拉图庙宇中常见的塑像一般。
“很好很好。你们辛苦了。”已经迈入老年的赫特女士从宽大的扶手椅子里站起来。为自己最得意的学生鼓掌。“凯瑞儿,你是个好教练。”
“谢谢您的夸奖,女士。”较矮的那个女孩摘下脸上狰狞的面具,露出一张黝黑俊美的小脸。额头上细小的伤疤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
“不是夸奖,我的好女孩。”挥手示意另一个学生退下,赫特女士轻轻拍打着黑暗精灵少女的肩膀“一个星期,你就学会了卡拉图的神舞。”兴奋的舞蹈大师挥舞着一只手“想想你悠长的寿命吧孩子!我真遗憾我活不到能看到你会成为一个多么伟大的舞蹈家的一天!!”
女孩低下了头。她不想伤害她最尊敬的老师,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从来都不在能在华丽的舞台上舞蹈。她怀念和战锤族之王交剑的日子,她知道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战士躁动的热情在苏醒。但是不是在幽暗地域中的那种狂燥,而是对光荣的向往,荣耀,用自己的剑证明自己的冲动。
“孩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妇人慈祥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尽管这女孩走过的岁月和老妇人走过的相比更多,但是老妇人还是把她看成自己的小女孩。“你在舞蹈的时候是跟随着你手中的弯刀而舞蹈,而不是让你的弯刀跟随你的舞步。”看着被看穿心事而慌乱的女孩,老妇人又一次露出了老年人特有的,促狭而可爱的微笑。“去吧,我们的银月女士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除了这个。”老妇人把一对手套塞在女孩的手里。“戴上它你的脚步会更为敏捷的。现在去女士那里吧。别让她等太久了。”
女孩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妇人转身离去。泪水在红宝石般的清澈双眸中滚转,当老妇人的身影消失在帷幔后的瞬间,女孩终于轻轻地嗫嚅道:“谢谢您……老师……”
老妇人从拐角伸出一只手来晃了下,然后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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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站住!小妞!”随着粗俗的呼喝,两个高大的路斯坎卫兵骑着烈马在大道上徘徊着。“你是什么人,来路斯坎干什么。”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一个扬起手阻止了这个矮小的旅行者。让他很不舒服的是这个身型苗条的女子(他猜的)全身都用不合时宜的旅行斗篷裹的紧紧的,即使是在这太阳已经下山的夜晚也是一样。“摘下你的兜帽!让我们看看贵客是什么模样!”长枪的尖端威胁性地指向来人。
“我真伤心路丝坎的卫兵是这个样子对待大路上的旅人。”脱下兜帽的少女对预料中接下来的惊叫并不感到奇怪。
“卓尔精灵!!”自从走在阳光下之后,少女已经听过太多次这样的惊叫。但是这一次似乎太过疏忽了一点。两柄长枪配合默契地交叉突刺。自信于即将感受到枪尖陷入肉体的感觉,等到的却是手上微微一重。然后一道黑色的影子顺着枪杆一掠而上,一阵轻笑随着脖子上温暖柔软的一触,黑影如同舞蹈一般一闪而过,然后那黑色身影又一次站立在两个惊讶得如同雕塑般戳在那里的卫兵面前,用调皮的眼神对着自己微笑。
“看在最高女士的份上我原谅你们,先生们。”这个小小的黑暗精灵女孩用一种银月城居民特有的诙谐的装腔作势的口气说到,把右手按在自己骄傲地挺起的小巧胸前。“我尊重你们为了保护家园的努力,可是并不是说你们要朝每一个黑皮肤的精灵戳上一枪吧。”女孩举起自己的两只手,“如果刚才这是两把匕首的话,先生们,考虑一下吧。我有那么好的机会来惩罚你们的无礼,但是我宽恕了你们,先生们。这足以证明我是一个朋友。”她笑着把头发梳到脑后,露出额头上系在一根银色的细链上的银月城徽章“象你们为一个来自银月城带着友好而来的旅行者那样带我去你们的城市好吗?”
“见鬼去吧!邪恶的黑暗精灵!”年轻的卫兵高喊着。“二十五年前我们光荣的路斯坎战士在守护者之谷和光荣的布鲁诺王一族一起干掉不知道多少你该死的同类!谁会相信你的鬼话!”在他愤怒地刺出下一枪来之前,年长的士兵拦住了他。
“我记得你那条伤疤,卓尔精灵。”他的用词谨慎了起来。“我记得你,20年前我曾经和商队一起去过秘银厅。你应该就是站在布鲁诺王身后的那个。”
女孩鞠躬表示对这个回忆的感谢。她用矮人语回答:“如您所说,正是我。这两把剑是布鲁诺王的作品,上面的法术来自伟大的银月女士。”
“那么你是一位朋友,小姐,我为我和我同伴的无礼向您道歉。”年长一点的士兵在马上微微欠身。“但是我还是要例行公事地知会你”他伸手阻止了似乎想说什么的年轻卫士。“你必须遵守路斯坎的规矩,而我们的监牢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
“那是自然,您完全可以放心”女孩没有重新戴上兜帽“那么请带路吧,尊敬的卫士先生。”“队长!”年轻的士兵显然有着巨大的不满。但是年长的骑士阻止了他。“请跟我们来吧,小姐。”
“你们哪里都去不了。”带着粗俗的口音的通用语突然出现在年轻的士兵身边。“完了!”第一下撞击在腰间炸裂,虽然坚实的铠甲挡下了这一击,但是也把骑手从马上撞了下来,年轻的骑士在落马的冲击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剧痛。但是他听到的哀号却不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的。他悄悄地张开了双眼,然后就被人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发什么呆啊!”一对鲜红的眼睛离他的眼睛不到一英寸“你该不会是想死吧!”
“邪恶的卓尔精灵!你竟然这么对我!!”愤怒和恐惧惊慌一涌而上,年轻的士兵伸手去摸剑。但是显然……
脑袋上的重重一拳代表着动手之人一肚子的怒火。“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是谁偷袭你,傻子!”年轻的卫兵惊讶地看着挥拳揍他的上司。“你竟然对救了你性命的恩人拔刀,疯了吗?”随着老骑兵枪尖所指,年轻的战士惊讶地注视着不远处倒伏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垂死躯体。一个大地精,他的长矛断成三截散在身边。而坚固的皮甲上至少有六条以上的修长弯曲的伤口――只有修长的弯刀能造成的伤口。
“对……对不起……”年轻的骑手喃喃地想向黑暗精灵道谢,但是很显然面前的少女并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警惕的双眼注视着道路两旁的昏暗。“我们被包围了。”本应该是用惊慌失措的口气说出的台词却不知怎么带着一丝雀跃。“十五,十六,十七。一共十八个~”带着如同歌唱的旋律说出不祥的语句。年轻的卫兵只能诧异地看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是从空气中浮现的一般,树上,草丛里,道路旁看似石头的掩蔽下,18个全副武装的大地精钻了出来。所有的大地精都穿着镶着血红骷髅的皮甲,握着长剑和盾牌,或者长矛。“一次不错的运动。”年轻的士兵只能楞楞地看着一道黑色的影子冲入敌群,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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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斯坎码头区,各种酒馆的招牌在风中吱嘎作响,常常有醉汉抱着酒瓶跌出那些摇摇欲坠的木门,就这么趴在大街上睡过去。而在这里四处游荡的“午夜绅士”们从来不把手伸进这些人的口袋,只有偶尔走过的好心路人把他们拖到,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用脚滚到路别,免得被来往的马车碾到。在这种街道上,士兵虽然不少见,但是却很少会跑进某一家店里。
弯短剑酒馆,这条灰色街道上最大的酒馆总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旅客。也是水手们一天劳碌后来享用丰盛的晚餐和一杯冰凉的麦酒的好地方。尽管和其他酒店一样充斥着粗鲁的对话,打架,争吵,廉价的酒精和烟草的气味,至少这家还算是比较干净和太平的。在不欢迎旅行者的冷漠的千帆之城,这也许是旅行者唯一能找到一张软床的地方。
坐在吧台旁的男子有点不自在地扭动着身体。虽然在酒馆里有漂亮的姑娘能坐在身边往往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个姑娘有一头银发和黝黑的皮肤,还再加上一对修长的耳朵,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即使是大字不识的粗人也听说过黑皮肤的精灵的可怕。无数恐怖的传说助长着卓尔精灵邪恶的名声。即使在游侠崔斯特·杜厄登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的现在,在这个城市里,看到一个黑暗精灵仍然会让大多数人几乎被冻结。男子左右看看,趁人不注意,把几个铜板放在桌上就跑了。
“你听说了没有,好厉害呢”总会有闲言碎语在酒馆这样的地方传播开来。“18个大地精,不到一分钟就解决了啊”
“是啊是啊,卫兵们都在传言。说简直和那传说中的游侠一模一样啊,”另一个酒客小声说。“听说非常利索啊,几乎是一瞬间就砍倒好几个?”小声交谈着的酒客瞟了一眼懒散地趴在吧台上的黑色身影,和她屁股后面挂着的两把修长的弯刀,不由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噤声不语。
黑暗精灵的女孩敏锐的耳朵没有漏掉一个词,一丝藏不住的得意微笑浮上了端正的脸蛋。纤细的手指抚摩着一枚金币,在少女暗想:“就这么请所有的人都喝一杯也不错啊”的时候,酒馆的门重重地打开,伴随着海风的咸味的冷风直冲了进来。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进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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